诗意、故事和语言合成的历史

——读凸凹长篇历史小说《汤汤水命》的一点感受 

夏岚

雾来了

水漫漶

我是鱼凫王

已死了三千年

死后，我成了又迷糊又清醒的神

我的裔孙冰是你们的远方，是你们的雾

冰手指的方向

有大船从雾孔中钻出，一羽一翼

把白雾洇染黑了，把镀金的秋天

也洇染黑了

草木深深

江风河风从不同的方向上山

望见车马渐小，黄尘渐稀

……

在此处，这个省略号的意思不是诗人惯用的“断章”逗你玩儿，这是一个久远的故事即将开始，一个伟大人物即将翩然而至。我特别强调一下，这不是一首诗，这诗一样的语言摘自作家凸凹先生的长篇历史小说《汤汤水命：秦蜀郡守李冰》（四川文艺出版社2019.11）。

水乃生命之源，时而温柔澄明，时而波涛汹涌，怒浪滔天。它滋养过万物生灵，却摧毁过田园村庄，制造过无数次尸殍遍野的人间惨剧。它穿过高山，路过密林，但无论以什么样的姿态游走世间，都跨不过那个如雷贯耳的名字——李冰。

“我是鱼凫王，末代鱼凫王，冰是我的裔孙。冰，也就是你们所说的李冰，本王更习惯称他为冰。”这是这部泱泱大作开篇的格局和基调，一个端庄肃穆的老人，用沧桑浑厚又充满慈爱的声音向你夸耀他熠熠夺目的裔孙。

李冰的丰功伟绩受千秋万代敬仰，他不是人，是我们心目中的神。在凸凹老师的书里，那个有血有肉的李冰，从灿烂的孩童，到俊逸的青年，到儒雅的伟岸男子，再到他晚年的从容卓著。我看到了他喜乐，他悲伤，他爱，他痛，和他隐忍的无奈。他不再是神，是一个完整的男子，踏风而来，疲惫坚毅的模样，使人深深迷恋。

两千多年前的人和事，对我们来说，已经是一个符号。但翻开这本书，你会发现那一切都是我们的生活，是我们的喜怒哀乐：

“父亲拢屋就上床，上床就打鼾。母亲喊儿睡了，简单收拾屋子，也睡了。……冰借着月光在草丛中寻找玉佩，找了老半天也没找到。后来，飞来一只萤火虫，就去捉，怎么飞，怎么捉。这样，忘了找玉佩。”

这是书中的人间烟火，是温馨的家庭。李冰也和我们一样，曾经是一个调皮的快乐孩童。他也是在桃路春风中长大。

他经历了常人一样的生离死别，邂逅与常人一样美妙的爱情，遭遇过艰难与危机，当然，还有与叫“墨泉”的那只小鹿和阳平女巫的的奇幻遭遇。原谅我不会再这里给你们详细地讲故事。读一本书，就是读一个完整的故事，凸凹老师的故事讲得很好，你们不必为难我。

书中有的每个人都鲜活灵动，触手可及。有的人，你可能还没展开他的故事，他就已经走进你的心里，仅凭一个名字而已，比如：婞、桃枭，姩，羊磨，羊雪，鹿溪。这些美好得让人心动的名字背后，是一幅又一幅缠绵感人的画卷，是厚重的历史像一片雪花，清逸灵动地飘落在我们眼前，惊艳的一瞬间融入泥土，再次化作悠长悠长的记忆。

还有我们熟悉的瀛漪，还有白起，还有司马错，还有很多很多，这些人都在《汤汤水命》的纸页上活过来。他们或许鬼魅，或许老朽，又或许孤傲以及不可理喻，那都掩盖不了他们奠定浩浩汤汤历史洪流的脚印。这值得我们致敬，更向作者致敬。

一本好书，不能只因为叙述了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和一个恢弘的事件，还需要如本书一样流畅生动的语言。书为历史代言，历史丰满书籍。你可以得一卷竹简，用古旧的气味感知历史，也可以读一本好书，看它徐徐呈现的久远时代。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好了，雾来了。蜀地的水雾漫漶而来，静谧得如此茂盛，喧哗。”——全书完。

2020.2.8 于成都东郊

【作者简介】夏岚，女，85后新锐小说家。重庆云阳人。现居成都龙泉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