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最先将九寨沟画出来、画出去
(2017-09-10 09:2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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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瑞泽傅杰历史旅游 |
分类: 凸凹散文 |
逝去的都在风中(散文)
○成都凸凹
逝去的都在风中。有些一直在风中,有些却被风吹了回来。比如一位叫叶瑞泽的人,比如一些被称作叶瑞泽作品的画,就被风吹了回来。
前几天因给北京女散文作家李舫的新书《大春秋》写书评,遂读了书中的文章,包括对弗里达、康定斯基、文森特•梵高、贾柯梅蒂等极具毁灭性的反叛精神的美术艺术家的评传性质的文字。不知怎么的,今天,当读了摆在面前正待付梓的收入在《龙泉驿画家档案》一书中的叶瑞泽六幅水粉画作品后,竟想到了西方的现代艺术——那些癫狂、刀枪和焚烧;更想到了穿过时间岩层的硬朗而坚韧的中国画的传统骨脉。
我想水粉画的画技中,对水的治理、把定和遥想,一定是重要一环,甚至直接就是成败的机杼。我现在一页一页读到的《秋之韵》《桦之韵》《原上行》《暮归》《湖之秋》《牧羊女》,是水蒸发掉后,又阴干了二十多年的被摄下来打印出来的绘画语言——我是在看水的故道,还是看故道中的水?事实上,没有水,早没有水了,但我还是依然听见了大地的和内心的高高低低的水声。须知,这一切,早在作者面对一张素纸时就于眼前雾起雾落的场域中滥觞和漫漶过了。这,正是画者叶瑞泽处理水流、颜料以及混乱而有序的美学逻辑和生命运程的能力。“色调激励人的调和,能够引导我改变人物的形状,或者改变我的构思。我向着取得构图中所有部分和谐的目标不断努力,直到达到为止。然后,所有部分在一瞬间找到了它们固定的联系,接着,倘若不是必须完全重画的话,要我在画面上多添一笔都是不可能的。”亨利·马蒂斯在《一个画家的笔记》中说的话,俨然是一位嘉宾似人物站在叶瑞泽面前,对他的六件水粉画作品的慢条斯理的点评。
读叶瑞泽的画,我感到了来自东方和西方、写实和抽象夹层中的对决与和解。
因为工作原因,我对龙泉驿艺术家尤其龙泉驿本籍的文学、美术、音乐、书法、摄影、舞蹈等各门类艺术家是格外留意的。生于龙泉山东坡、工作于龙泉山西坡的龙泉驿区文化馆美术辅导干部叶瑞泽,三次参加过全国美展,在四川省美术馆办过水彩水粉画个展,并且,他还是最先(上世纪七十年代)将九寨沟画出来并招展出去的优秀艺术家之一。他那时在南坪县(今九寨沟县)干着电影放映队放电影和画电影预告招贴画的活,不久还兼了阿坝州美协副主席。事实上,除了这六件水粉画,我并无缘读到他的其他的更为丰饶的作品,包括他在第七届全国美展上的获奖作品《峡江图》。
叶瑞泽的这六幅作品有一个共同的语境,即均洇染出了柔软的温度和强劲的比风更亮堂更野蛮的生命力。是的,我们今天还在受益于这个语境,而他自己,却在一九九六年,冬天,因一个意外,一口气不上来,再不能发出新的语境。那是窗户紧闭的夜晚,龙泉山的风在户外急得跺脚,打漩,用落叶掉泪。
一九九六年,龙泉驿段的龙泉山地带,如果只点出四位土生土长的本籍画家的名字,我给出的答案是:生于洛带镇大院村的白德松、生于西河镇跃进村的邱笑秋、祖居甑子场的阿年,和生于简阳的龙泉驿人叶瑞泽。白驹过隙,二十年过去了。如果还问我这个话题,我给出的答案依然是这四个名字。只有缓慢的沙漏的沙,才能一点一点混凝出历史的高度。
写到这里,顺便提一下,龙泉驿区文化馆还有一位英年早逝的艺术家,傅杰,书法辅导干部,区境内当年唯一的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也是简阳人。生于一九五七年的他,在同乡同道同事叶瑞泽走后三年,也走了。
石头不说话,但风可以主动请托为石头代言——风一说话,石头顺风走动,并被摩挲出心跳、温度和光亮。
编《龙泉驿画家档案》,我提了一些不甚坚持、模棱两可的建议,但终是拿出了一个绝决的固执己见的态度,那就是,将叶瑞泽请进档案卷宗,再不许时间的另一股大风使性子,将他和他的作品吹走,吹远。
我结识了不少画家朋友,但从未答应给任何一位写点文字。今天写了,为一位不认识的画家——为一位死了二十一年却依然活着的画家。
(载《华西都市报》2017.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