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夏诗抄
(2011-06-25 12:44:48)
标签:
宁夏诗歌文化 |
分类: 凸凹诗歌 |
宁夏诗抄(四首)
(成都)凸凹
《》沙坡头,或黄河上的羊皮筏
黄河上的羊群沿着水的坡度跑来
十几只一堆,十几只一堆——羊如此
喜欢扎堆,形成小集团,这跟它们生前
在沙漠那边的草原抱团
取暖,抵御风雪,具有同样的理儿?
人活一口气,羊何尝不是?甚至,气比青草
更能让羊顺畅。你看筏们
羊囫囵脱下的暖皮,人鼓腮吹进的热气
滚圆、硕大、气壮如牛,都肥得透明了——
宁夏沙坡头,通过一只羊,就可以把黄河
一眼看穿;通过一群无蹄羊的奔跑
就可以让黄河静止或者倒流:让太阳生风、变冷。
梦中不停啃草的小船,在黄河这架摇篮里
摇篮,梦的影子投在波涛上:
太阳照不到的地方,瞧
这尾追逐影子的雄鱼,可不正是当年
那只闪着绿光的母狼?亲近水、又排斥水
哪天,羊遇难,即或出现砂子
那么大一粒伤口,我们都会周身漏风、泄气、
抽干,被水排开、置换——谁能最后看一眼
气被淹死前冒出的泡?从草原盛产的粮食
到黄河上的排子,无头羊哲学鬼斧神工。
有那么一会儿,羊皮筏上的我,惊恐万状
如坐针毡:急切渴望下游和上岸
筏工的竹竿一竿一竿划在流水里,就像
羊鞭响起,一鞭一鞭落在头顶上
还像一束水雷,突然爆响、炸开!
《》去西夏王陵,或遥记1227年的贺兰山
一二二七,草芯中的元朝骑马袭来
一二二七,西夏王化作名叫子烨*的一缕皇烟
直上九重天。一百九十载的元昊江山
换来贺兰山下,几堆小丘般的大陵。
这么热的天,去宁夏,去
银川,让坟墓中的古国
看我们如何被贺兰山的峡谷阴风
和平地里的空穴来风,惊出一身冷汗!
沙漠在左,草原居右,眼前耸立的岩石
和这些印、令牌、鸱吻,叫中原的皇帝
于宠妃的浴帘驻足
突然折身,西望,轻掩一声长叹:
他可能还于皇宫卧榻旁
看见党项人卧榻旁
巍巍大国的啜泣——哦兴庆府中的汉家女!
仿佛很远了,一个王朝的消逝,一个
民族的瓦解,一管血脉的分散。而
我的身边,贺兰山上的一穴蚁国
正从更远的朝代走出它年轻的蚁王、蚁母
和浩浩荡荡的蚁民
——人、动物、草统治大西北,贺兰山是王
注:子烨系奇幻长篇小说《1227的三生石》(魏亦著,春风文艺出版社2006年1月版)中人物。
《》去腾格里沙漠,或玩沙
一个一个小小的草格,挡住了沙漠的去路
从银川去中卫的路上,沙海卷起不动的波涛
向道路两边分开。首先把我们带入
腾格里沙漠南缘的,是一组真实的驼队——
倚重骆驼,坐着都比站着高,都比
沙漠高。乘坐这只沙漠之舟,怎么会渴呢:
卡在一前一后倒影的乳峰间
吃奶的劲,既是压轴的,又是持续的
而我荡在半空的脚板,绝对想到了那只
飞过火焰山的肉鸟。那天,当骆驼下岗
金属上岗,一种沙漠瞬间消失,一种沙漠
迅速成为玩场。马达模仿野兽吼叫
装甲、吉普、卡丁、摩托,各种车辆飞天入地
人,变得比沙漠疯狂——我们的疯狂
真的可以令那比天高、比地球大的沙漠疯狂
目瞪口呆,或者正好相反?离开现代设施
滑沙百米,一种声音以六十度的倾角
突然冒出:它是沙漠怦怦的心跳,还是
那些打钟的回啸,以及古城、绿洲和亡灵的夜叫?
而包兰线上,比大漠孤烟直的火车,正在
小草格的长河和圆圆落日里,王维那样飘然走过
《》一条河,所有河,或致黄河
下得那么上去,一条穿黄袍的河。
一条河来自天上,一条河君临天下——
一条河令所有河失色、浅薄、俯首称臣。
一条河带来岸,带来岸上外省、岸上瓷器
岸上黄金、岸上人民。芦苇尖上的羊皮筏
是一条大鲤的倒影,另一条大鲤的前世。
而河底奔跑的火车,直接拖出大湖
飞鸟、怪石,直接与大海蓝成云彩。最难的
是对一条河的放弃与挽留,是对一条河的
痛哭与痛哭——从青海到山东
一条河的心脏煮着土地与种族:煮着
三千里枸杞的血、三万里皮肤的血。
祭祀在水中飞翔,梆出国家的声音
水在祭祀中飞翔,梆出声音的国家。
牛羊的力量是牛羊,沙漠的力量是沙漠——
所有的力量是一条河的力量。
孤烟直、落日圆、塞上江南诗酒见:
一条河统治另一条河,一条河统治所有河。
一条河生出另一条河,一条河
生出所有河——所有河是一条河。临渊照影
没有什么不能梦见,但做一万年梦
也不能把自己梦成一条河:所有河
——也不能把自己梦成一条河的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