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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粒痰

(2010-07-05 20:27:55)
标签:

口水

杂谈

分类: 凸凹散文

重贴出来:

 

 

含在口中的隐秘 

◆ 凸 凹

 

口有多种功能:咽食,说话,唱歌,亲吻,盛装并倒出垃圾……

提一口内力,拉长嗯哼一词低吼着,把一粒痰从身体的深井处吸上来--兽的表情,扬程器的工作。痰吸上来的那一刻,是快乐的:就像,卫星总装厂,在产品出厂、升空前,工程师和工人们,终于从它的体内找到了那粒深藏不露、让人坐卧不宁的多余物。但更多的时候是表情的浪费,工作的无效。有一年冬天,一粒痰,整整折磨了我两个月,它出来的时候,我看见它既圆滑又倔犟,还硬朗。那年冬天三分之二的时间里,我每天早晨、傍晚都要若干次低吼,啊哈着,嗯哼着,重复兽的表情和扬程器的工作。我发觉,重复并不是一件坏事。你看,你千方百计要找寻的那有效的一次,正被重复打通关节、隘卡,被浪费的时间和笨拙的工作重复出来:毕露,敞开,呈现--在你面前。口痰如此,人生如此,历史如此--从量变到质变。我曾在多种书中目睹过这样一些场面,病榻上的人,无论乞丐、书生、新贵,还是暮年的帝,当他们正要说出遗言中那个关键词的当口,却因为一粒痰挡在呼吸的瓶颈处,提不上来,一命呜呼。看世界杯,最想看的是一粒劲道十足的激射,最不想看的是球员随口而高调地把痰吐在绿茵场上——此时,一粒痰是一粒球的反义词。

一粒痰滚到口中,是一捧文火的温暖,是,怀抱一个刚分娩出来的婴儿的温暖:温暖也是快乐的。把痰轻轻吐出,准确而及时地移交到另一个地方,那最终的收藏处:移交也是快乐的。如果就近没有移交的对象,不妨吐在纸巾里,牢实地叠裹着,而后将纸巾轻轻捏在手心,一路走行,遇到垃圾桶,或走到一处僻地,便悄悄移交了去。这个过程,几乎是平和的,不思想的,无所谓快乐也无所谓不快乐。

我曾亲自处理过一粒痰,但那是一次失败的记忆。公共场所,痰到了口中,却无力把它移交出去--纸巾、手帕、垃圾桶和卫生间,都没有。衔着一粒痰,穿人群,过弄堂,一路走着,寻着。刚开始尚能感知它的温暖,之后便丧失了感觉--它与口腔的温度达成了一致,只觉得有一个东西粘黏在舌尖上。微呲着唇,身形像惨遭内急一般,走着寻着。后来,感觉它在冷却,冷却,直至寒冷。多么不协调的弃儿与家之间的大反差的相处!既然没有去处,哪里来回哪里去吧;口腔,只是客栈。憋一口气,我硬生生把它咽了下去,像耍蛇人吞一根吐着火舌的眼镜蛇。没有人知道我发生了什么。那一刻,脸青一阵、白一阵,几乎不能把持自己,几乎又让它随着哇一声呕吐蹦了出来。最终,我还是呕吐了,在当天晚上,倚在床头,一想到这事的时候。有一段时日,我特别青睐和器重药物的效用,汁呀浆呀肓呀什么的,样样都吃,巴望如造药人所说,把痰化了。但是,我发见,被化的往往不是痰--相反,是痰,把药化了。“如果赐我以药酒,我就是那毒芹。/如果要将我欺骗,我就是那谎言。/如果要将我焚烧,我就是那地狱”(引自博尔赫斯《帮凶》)。

 

199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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