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塔/凸凹,“这形单影只的思想者”
(2008-09-28 08:5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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凸凹,“这形单影只的思想者”
(北京)北塔
凸凹的文字里有一股浩然之气,从他的体内爆发出来,回旋于万物之上,充斥于宇宙之间。这股气使他的文字充满力量、质感、雄性和直率,有时也有凹凸之感、不平之气,但总体上已经超越了那种简单的爱恨情仇、矛盾冲突、坑坑洼洼和疙疙瘩瘩,而是包容了所有这一切的文字的海洋。他的创作抱负类似于盘古的创世纪,是要用文字去造就天空和海洋。他曾经创造了“九个字的大海”(《刻骨记,或为活着的父亲写墓志铭》)。
凸凹的文字世界是草莽,是丛林,是崇山峻岭,但在这山林里,没有九曲十八弯的羊肠小道,只有大峡谷,劈开所有这一切;因为他用来开道的不是镰刀,不是任何形式的斧头,而是那股能卷起千重浪、搬起千斤石的浩荡之气。
的确,凸凹已经给我们开辟了一个只有用大海高山才能作比的诗歌境界。
他生于都江堰,长于成都,写的诗却不是典型的成都平原的风格——滋润、平淡、丰腴,而是属于四川盆地的边缘,那些山和川交织在一起的地震带,那里无时不在发生地震,心灵的地震,头脑的地震,激情犹如强烈的地震波,在思维的最远处不停奔突,冲垮了板结的文字的乃至文明的构造。一切都在散开、崩塌、埋没,一切又在重组、隆起、爆发。在破与立的辨证过程中,新的语言秩序在生长,在强行崛起。那股浩然之气有时会激化为飓风,裹挟着石头、树木、路基等等,时起时停,没有规律可循,达到了自由运行的彻底。后来我才知道,他还曾在莽莽苍苍的大巴山腹地呆过25年。
凸凹的风格大体上是属于1980年代的。在现在这个诗歌变得越来越鸡零狗碎、鸡毛蒜皮的时代语境里,我认为,从诗歌最需要的美学性和载重量来说,1980年代的诗风不是过时,而是应该去坚守,凸凹是最能坚守的一个。我作为他的同年代人,为此而感到高兴和钦敬,尤其敬佩他宏大的写作抱负和耐心的创作姿态。
祖籍湖北的凸凹实际上继承的是屈原的传统,我指的主要是美学传统,因为他没有屈原那么多的哀怨、牢骚和愤懑,对现实的许多指涉可能也是直接来自他自己的经验。跟《离骚》一样,凸凹词汇量大,情绪饱满,想象富丽,构词法和造句法不时出人意外。无论是词汇还是意象,都有大量的并置和罗列,屈原一般只罗列名词物象,而凸凹笔下,几乎所有成分都可以罗列,如名词:“没有岸,水草,鱼歌,年月,蚂蝗,和蝶尘。”如动词:“对于这条大河,我不能增加,删节,制止,划割。”如词组:“天在哪里,地在哪里,水在哪里,血在哪里”(《大河》)。这显现了他超强的联想能力,其效果是加强了文本内在肌理的力度和厚度。
1980年代的写作者都带有一点孤胆英雄的人格特征,有时甚至演变为对王者风范的思慕。这在凸凹身上表现得煞是充分,喜欢群居的是猴子和跳蚤,而老虎和狮子惯于独来独往。凸凹喜欢以虎自喻,而他笔下的华南虎:“是孤绝的——远离同类,这形单影只的思想者,只做山林的王,自己的王”《静夜的抒情,戓华南虎之虞》。作为诗人,他的江山是思想,他的臣民是他自己,而他所追求的,仅仅是佳偶。这是自由意志和青春冲动的某种混杂,在人类社会中,往往受到压抑。因此,诗人意欲远离人类,去争取绝对的自由。
北塔(1969.5- ),生于苏州,英语文学学士,汉语文学硕士,曾任教于北京某大学,现供职于中国作协现代文学馆,专治诗歌、评论与翻译。已出版各类著译20余部。主要有中英文对照个人诗集《正在锈蚀的时针》等,学术专著《吴宓传》《戴望舒传》等,英译汉《哈姆雷特》《八堂课》《米沃什词典》(与西川合译)等,汉译英《卞之琳短诗选》(与卞之琳合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