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爱劳动
——凸凹印象
(广东广州)马莉
对诗人凸凹的印象不纯是来源于对他诗歌的印象,虽然那首《地主的女儿》让我刮目相看。但更令我感兴趣并极想认识他的惟一理由是:凸凹,一个行为艺术家,而后才是诗人。
春天刚过,诗人清明在电话中问:你知道
“中国诗歌墙”的事吗?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他就给我描述:“流沙河题字,红色花岗石雕刻,高约
3米、长约40米,上面雕刻有40余位诗人的诗歌……”我很惊讶,这可是当代诗歌的大事件呵。
这个大事件与一个叫凸凹的诗人捆绑在了一起。
那几天我对这个名字念念不忘:凸凹的凸,凸凹的凹。
5月1日国际劳动节(其实全世界的诗人比谁都更热爱劳动,日出而苦作,日入而苦吟),上午10点,见到诗人凸凹,吓我一大跳,他,五大三粗,络腮胡子,第一印象,有点像莽汉张飞,第二印象,又有点像山中道长。
全国各地的第三条道路诗人早早就到齐了,大家碰面握手拥抱,由于诗人太多,没有机会单独与这位在我看来既像张飞又像道长的诗人凸凹说话。我们几次交换过视线,都没有说什么。等到晚上喝接风酒大家举杯痛饮时,也没和他在一个酒桌。及至第二天的研讨会,全体诗人要就中国诗歌流派问题各陈己见,我还是没有机会和他说话。下午一辆大巴将我们送到柏合镇枇杷谷,关于“第三条道路诗歌”的研讨会在枇杷林里召开。第一个发言的是凸凹,说了一大堆话,他的四川口音太重,我听不太明白,只听清了两句:第一句是“什么是第三条道路?那就是说:一千个诗人,就有一千条道路。”第二句是“第三条道路是无道之路,也就是说,在路上,这是每一位诗人的诗歌姿态”。这两句话很有水准,散会时想小小恭维一下,我说,你讲了那么多,我只记住了这两句,颇为精彩。没想到凸凹说:很遗憾,都不是我的发明,第一句是诗人莫非说的,第二句是诗评家林童说的。笑死了,这个凸凹!
晚上是一场名《枇杷行》的诗歌朗诵篝火晚会。我的座位和凸凹的紧挨着。朗诵晚会开始了,村上的女孩端上来一盘盘烤羊肉和金色的枇杷果。我们吃着,小声地说着话,我不免借机打探起他的来路……
凸凹属虎,1962年桃花盛开的季节出生。一种意象叠加:虎与桃花。1999年,这个叫凸凹的人墙外诗名鼎鼎,墙内几无人晓。还是1999年,他以荒唐可笑的理由编织了一个《辞呈》,申请辞去某航天单位所谓的正处级职务,获批。“肾虚,还写诗”是理由之一。我闻言大笑。他说他吃过很多苦头,最大的苦头是受辱。受谁的辱?我问。他说“受众多傻B领导的辱”。我批评他这样不好,“怎能这样说领导呢?”他说他的魂儿不在体制多年,连话也说不像话了,并表示虚心接受。真是笑死了。
终于言归正传了。我很好奇,你怎么会突发奇想要在这龙泉山旮旯里搞诗歌墙?没想到,他的理由就这么简单:为诗歌做点事、为诗人做点事,让诗歌显出它的古老力量,个人顺便获得一点诗歌带来的成就感。同时,把一批现代诗歌从自我的、狭窄的、封闭的、混乱的城市里,迁出来,迁到广阔的大自然和质朴的乡村里来,迁到她本来的地方,把诗歌写在乡村里,写在大地上!我想起了“诗意地栖居”这个近年来人们不断提起的话题。
他把一张神秘的图纸(像地下党的联络图?)拿给我看,晃动的篝火映照下,上面的字我看不太清,他便轻车熟路地描述道:桃花诗村目标远大,计划第一期工程占地1000余亩,投资2000余万。第二期工程占地2000余亩,投资3000余万。第三期工程占地2000余亩,投资2000余万。整个工程占地5000余亩,投资7000余万。预计5年至8年竣工,届时,全球最大的诗歌艺术主题乡村公园,将在成都诞生。我的天哪,难怪四川诗歌之盛华夏称最,这里的诗人太狂热了。看看这晚会上又朗诵诗、又唱歌跳舞的镇长、书记们,我确信凸凹此言不虚。在此,我祝他们美梦成真。
急于想看到诗歌墙。这个愿望在第三天实现了。桃花诗村的广场上,果然有一面很大的诗歌墙,准确的称谓是“中国桃文化诗歌墙”,上面雕有法国超现实主义大师伊凡-哥尔的诗歌,雕有中国施蛰存、蔡其矫、张新泉、海子、西川等人的诗歌,共约40多首。让我意外惊喜的是,我还看到了用实木雕有10多首诗作的“桃花扇诗廊”,这是中国桃花诗村的标志性雕塑:青石,底座刻有英文、上部呈月牙状,宽约4米,高约4米,厚约0.3米……我一首首读着上面的诗,猛然回头,全村的男女老少及孩儿们及鸡鸭鹅狗们齐齐地站在一旁看着我们,我忽然感动起来,尽管我们很可能被认定为诗人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疯子?
我想,在今天,真正为诗歌而做些建设性的工作,是要付出相当心血的。凸凹是虔诚的,他对诗歌虔诚。我敬佩他。
(原载《南方周末》2005年5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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