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岭菜花黄

黄静芬

山不在高，有花则美；花不在奇，聚集成妖。江西婺源江岭，在春天，因漫山遍野油菜花盛放，呈梯田状从山顶铺向山脚，金子一样的明丽色泽层层叠叠，形成“田无一垛不黄花”胜景，被誉为“中国最美的油菜花在婺源，婺源最美的赏花地在江岭”，是“中国四大花海之一”。

春和景明，择一个周末，去婺源，去看油菜花。

抵达婺源第二日清晨，细雨淅沥，我们迫不及待驱车往江岭。沿途上，村庄白墙黛瓦，老树古韵悠远，溪河流水潺潺，油菜花明黄金灿……车窗外闪过一幅幅安静安宁画面，似一帧帧空寂淡远水墨一样。未到江岭，我的眼里，已蓄满黄绿黑白红青等各样好看色彩。

到了江岭，站在景区入口，仰望海拔千米高山，见梯田如带似链，油菜花如带似链，蜿蜒着，向高处逶逦而去，高处，渐次迷蒙里，云雾飘来荡去，水意丰沛，水色丰润，是“浓雾雪白菜花黄”之色，仿佛天上人间。

忍不住，就尖叫起来，一声又一声。忍不住，就雀跃起来，欢喜在心里一波一波生出来。忍不住，就快快坐车上山，扑向一个又一个观景台，扑向一块又一块油菜花田。

据说，江岭梯田千姿百态，大块的有一亩，小块的不够一条汉子躺下。在江岭，有一个传说很有趣：一对夫妻割完稻子，夫掰手指数，觉得少割一块田；妻恼火，责骂男人自家几块田都数不清，遂抓起地上的蓑衣欲回家，谁知拿起蓑衣后，夫妻俩大乐：蓑衣下面，竟盖着一块田。

这大块梯田、小块梯田，这数不清的梯田连成一片片，层叠着，错落着，开满金灿灿油菜花，其铺天盖地气势，宛若生生不息的大海波纹鼓荡，让伫立山顶眺望的我，猛然屏气敛息，许久后，才发出一声声“啊”的惊叹。

菜花，油菜花也，本是农民种植的普通油料作物，单株花并无异象，于春天开花，茎绿花黄，四枚花瓣围绕花蕊，至夏季，紫黑色或黄色种子成熟。如果，以花喻女子是好比喻，我以为，单株油菜花实在是乡间一位平凡、平淡、平稳女子，不施粉黛，本分本色。然而，清朝乾隆皇帝作诗《菜花》曰：“黄萼裳裳绿叶稠，千村欣卜榨新油；爱他生计资民用，不是闲花野草流。”这乡间普通菜花，在皇帝眼里，因其“榨新油、资民用”功能，便不入“闲花野草流”之列了。

此刻，我眼前的江岭油菜花，每一朵，都如一滴海水，无数朵盛开，就是一支巨无霸的集团军集合了，就是大海的一波一波汹涌浪潮了。我观花，如观一支集团军的雄壮威武，如观大海的波澜壮阔。我的心情，是无比激扬、无比澎湃、无比兴奋的呀。

此刻，我眼前的江岭油菜花，姿容素然，姿色天然，每一朵花，都黄得质朴、黄得热烈、黄得坦诚、黄得纯洁，它们挤挤挨挨在一起，呈现万众一心姿态。春风浩荡而来，油菜花们摇摆，或左或右，或前或后，如一道道黄色闪电，我痴痴地看着，竟看清了春风的真切模样：在婺源，春风是黄色的、温润的、灵动的、生机勃勃的闪电形态呢。春雨缠绵而来，油菜花们静立，黄色无限，似一张巨大地毯，而天光水色、烟雨空蒙、绿树人影，全是这张地毯的背景：在婺源，油菜花们的风风韵韵，都是为了呈现天空大地相契、锦绣河山壮阔呀。

于是，将自己，完完整整投入到油菜花海里。在花海里，我想起一句成语：聚沙成金；还想起很小的时候就耳熟能详的一句话：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在花海里，我只想做一只蝶，轻盈飞舞；只想做一只蜂，采集甘露；只想做一只妖，傻傻地笑。

遍地黄花，遍野黄花。花魂明净，花香流转。这刻，时间慢，时间慢，慢成悠远的美好，慢成不慌不忙的美好。这刻，我也是一朵平凡、平淡、平稳的油菜花了。

（2015年3月30日星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