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在,世界就在
黄静芬

午间小憩,做一梦。梦里,我十几岁模样,正背着书包急忙归家,欲回家做晚饭——我少年时,每日放学,拔兔草、做饭、洗衣是必做家务活,彼时的我,勤快无比,妈常说:我这个大女儿,最是能干——路上,遇见自菜地荷锄归的爸妈。我问爸妈:晚餐有啥可吃的?爸答:焖地瓜,炒粉干。我又问:你们不是上班去了吗?怎么去菜地了?爸答:今天休息不上班,你这傻孩子,怎么忘了?梦里,爸妈穿洗得发白的旧工装,身姿是四十几岁的健壮挺拔。
一梦惊醒,周遭忽已老。迷糊睁开眼,我怔怔,一半思维在梦里,贪恋地注视爸妈的年轻面容,不肯与爸妈道再见,一半思维却缓慢清醒,心里明确知道,如今的爸妈,早已垂垂老矣,他们往日的勃勃生机,仅能重现于我的梦里。
岁月呀,真是一把雕刻刀,不知不觉,把爸妈的人生,雕刻成七八十岁的苍老之态:发白,背驼,脸皱,步履蹒跚;把我的人生,雕刻成徘徊于知天命的门槛之地:心平,气和,安详,不急不躁。
牢牢记得,两位妹妹没出生时,爸每次上夜班,夜宵是两个馒头,他总舍不得吃,留一个馒头带回家,清晨薄凉里,3岁多的哥光脚从被窝里爬起,接过馒头,到厨房,用菜刀一切两半,来到我的床边,问依然在被窝里的我:大妹,你要哪半?爸开心地看着我们笑。
牢牢记得,妈整日忙碌不停,她的巧手,织过无数的好看毛衣,我读初中当寄宿生时,携带到学校的被子,花花绿绿的被面是妈用碎布拼接成:巴掌大的碎布剪成三角形,拼出好看图案,一针一线,全是妈手工缝制。而我当妈后,我女儿穿的的毛线背带裤、毛线衣、毛线帽子,也全出自妈的灵巧双手。
牢牢记得,记得那如昨的过往。只是,如今爸80岁,妈76岁。我每次回家,在享受着爸烧的美味红烧肉和妈不停的唠叨时,我依然是个小小孩子,在爸妈面前,我的天真如花一样开放。而有时,我帮爸捶背,帮妈按摩,和他们话着家常,又觉得,他们是我的小小孩子。
不久前一天清晨,嫂子电话来,说她女儿凌晨2点46分顺产生个5斤8两男孩。电话里,嫂子的声音激动无比,很有当外婆的良好感觉。嫂子说,爸妈更是开心,爸妈说:四世同堂了呀,家里大人笑,小孩闹,这是,多么幸福的日子。搁了嫂子的电话后,我想,我升格为姑婆了,以后回家,有个小人儿缠绕身边,口齿不清地喊我“姑婆”,这是,多么温暖的日子。
这是,多么美好的日子。时光迅捷,一茬茬人出生,一茬茬人苍老,人世就是这样,地老天荒就是这样。
爸妈在,世界就在。
(刊登于《平潭时报》2013年6月19日7版)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