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3天，都光临医院。确切地说，是光临医院的太平间，以及太平间旁的“会客室”——那3天，医院太平间里，躺着一位我曾经喊他“叔叔”的66岁男人，他半夜哮喘突然发作，一句话没留，就再也不睁开眼睛再也没有一丝呼吸。

他女儿哭着喊着对我说：我没爸爸了，从此我没爸爸了。

我能说什么？除了流泪，我说不出一句话。

最后送别时，为亡灵超度的经文被诵念得如歌如泣，木鱼声声不绝。我双手合十，闭上眼，脑中一片空白。

所谓“白茫茫大地一片真干净”，应是这般时刻。

叔叔，安息吧，一路走好！

告别仪式结束，走过长长甬道。甬道左边，有一个推车。推车上，躺一具遗体，白色床单盖着脑袋和身体，却露出一双穿黑色棉袜的脚。

我不敢细看，匆匆走过。

可甬道这短暂一幕，却让我记忆深刻，无法忘。

后来，听医院一位熟人说，这几日气候异常，死亡率徒增，逝者进太平间，有时得“排队”。

哦。那推车上的遗体。是在排队呀。我突然想起多年前在医院，听护士说“带鱼”这个词。那时，无论我如何挖掘想像力，就是不能理解这名词之隐喻。甬道这一幕，使我的联想力瞬间得到提升，我终于能够理解了：面对白色床单包裹着无知无觉的遗体，“带鱼”这个词，很冰凉，很无情，很漠然，但很准确。

最终，我也会是这般摸样。

这般模样，谁能逃过呢？上苍的公平，体现在对人的最终态度上：不论贫穷富贵，每个人的收场，都是一样。

那么，还计较什么？还感叹什么？还抱怨什么？

经文曰：“人生七十古来稀，未有生来死未知；不信但看天边月，怎好团圆又落西。远观天上星和月，近看人间水与山；青山绿水依然在，人死一去不回来……”其实，即使人不死，许多过去也不能回来了。那些青春，那些贪念，那些情爱，那些美好，那些愤怒……什么都是浮云呀。

那么，活着就好好活吧。至少，活人总该比死人更坚强一点。

（2011年3月7日星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