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 仙

黄静芬

(刚买回家的水仙，花苞拳拳，有隐隐的香。）

（6小时后，在静夜，花朵半开，宛若松开一半的掌。）

（一夜后，每朵花都开得满满，香味清雅。）

    寒冬到了，闽南的菜市场上，就有妇人挑一担担水仙在卖。小把1元，中把2元，大把3元。一小把里，有20枝花，是称为“金盏银台”的单瓣水仙。买一把回家，插水杯里。

水仙在水里，花苞拳拳，有隐隐的香。6小时后，花朵半开，宛若松开一半的掌，香味清雅。一夜后，每朵花都开得满满，将一室，染成浓烈的香。这时，在屋里转悠，忍不住，常常转到水仙前，细看一眼，深嗅一口。

花梗亭亭，花朵银白，花蕊淡黄，花香醉人，如身穿翡翠衣，头戴黄金冠，凌波而来的仙女。这样的花，玉质冰肌，当是女性植物呢。

喜欢水仙美丽的名字。《百花藏谱》说，因花性好水，故名水仙；《本草纲目》说，宜卑湿处，不可缺水，故名水仙；《水仙花志》说，此花得水则新鲜，失水则枯萎，大概初名水鲜，谐音水仙。

喜欢水仙有趣的别名。鳞茎肥大，像蒜，明《长物志》便称“雅蒜”；茎干虚通若葱，宋《南阳诗注》便叫“天葱”；其姿风雅，元《三柳轩杂识》推崇为“雅客”；宋黄庭坚写“凌波仙子生尘袜，水上盈盈步微月”佳句，又有“凌波仙子”之名。

喜欢水仙古老的传言。《内观日疏》记载一个故事这样说，一个姚姓妇人，在寒冬深夜，梦见天上观星落地，化作一丛香美异常水仙，妇人取而食之，醒来生下一个美丽女儿。此女聪慧过人，能诗善文。因而，人们将妇人食的花，称为“姚女花”。又因观星即女史星，此花又被称为“女史花”。

对于水仙，喜欢之极。也因清水一盆，白石几粒，育养过程简单清楚。这样好养，宛若生命本质里索取不多的女子，单单纯纯，质而不俚，便有冰清玉洁之姿，香远溢清之味。

在闽南乡下，叫水仙的女子尤多。一声“仙呀”，长音未落，就有一个好看女孩儿跑来，身姿瘦瘦，双颊红红。这女孩儿，在“满窗风雪不知寒”里，勤快着，能干着。然后，缓缓长成“天生不爱倾诉苦难，并非苦难已经绝迹”的闽南女子，让福建男人挂在嘴边念叨，娶妻当娶闽南女呀。

想到西方人眼里，水仙是男性植物，就忍不住莞尔。那个叫纳西瑟斯的少年，在深山一潭泉水边，欲低头喝水时，突然望见水中有一个美丽少年。于是，疯狂的爱情立刻产生——他爱上自己的倒影。自此，少年于泉边日夜守候，不肯离开半步，最后消瘦而死。死后，守候之地，长出一朵向泉潭低垂的白色小花。

想到水仙是如此自恋男子化成，我就咧开嘴角。每每，遇着水仙一样的男子，柔软妩媚，巧笑倩兮，举手投足，自我中心，自我为大，我就轻笑着避开——实在是看不得男子的顾影自怜呀。

（2007年1月8日星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