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8月31日星期四）

女儿从身边走过时，我忽然有异样之感，立刻拖她到镜子前，站她身后喊：挺胸，抬头。这时我看见，镜子中同样站笔直的我，竟然比她矮许多。

不知不觉，女儿长大成人。而我这个做母亲的，与她相依相偎时，显得身形娇小、面容苍老。

想起女儿小时，我常对她说，你长到妈的肩膀高时，要帮助洗碗。她点头说好。又对她说，你长到和妈一样高时，要煮饭给妈吃。她又点头说好。还对她说，你长到比妈高时，要照顾妈。她还是点头说好。

如今，我仍是事无巨细日日操劳，女儿仍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仍像一株饱满向日葵，转动金黄花盘片刻不离阳光——她的阳光，一直是她的妈呀。

呵呵，做女儿的阳光，是做妈的女人的欢喜。

想起抱小小女儿在怀里，给她唱“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想起送她进学校，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以为妈妈不要她，心生无限恐惧，我狠心将她扔给老师，头不回骑车走。想起她生病，哄她打针吃药，自己难过的心情无法言表。想起她每年生日，为她买礼物订蛋糕点蜡烛。想起和她赌气，我倒像个不理性孩子，冲她乱嚷一气……

想起种种过往，花朵一样细细碎碎开放。回望孕育、养育女儿十几年，琐碎、操劳、心烦、辛苦、喜悦……这些情感，挨挨挤挤着，一些是粉红的桃，一些是芳香的桂，一些是金黄的菊，一些是纯白的梅，这些花儿，让我这刻记忆，是繁花似锦的花园呀。

我想，人生真是奇妙。人只能成长一次。当我们长大，童年和童真离我们远去，我们却当了父亲或母亲，并在日日养育自己孩子一寸寸拔节长高中，再次体验成长的痛和乐。仿佛，相隔长长岁月，两次走进同一条河流，又因为心智成熟，第二次比第一次更能好好体味水流的温润。

我想，每人的人生，形态都不同。有人一定是轰轰烈烈的，宛若雷或火，大起大落着，大喜大悲着。而有人，只安于平平淡淡过日子，静着一颗心，在现世安稳中，在柴米油盐中，微微笑着。

而我，这一刻，是心怀欢喜的。我在厨房忙乎，洗手做羹汤，要烧五花肉焖芋子、椒盐梭子鱼、黄瓜蛋汤、素炒苋菜。我烧的这三菜一汤，都是女儿爱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