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的光

右手食指指甲盖上，一粒黄豆大的瘀伤已经很久。圆形，暗黑。她每日端详，不断揉捏。秀气的一只手，因了这伤，伸出时显得触目。一日热闹饭局，坐在这只手边的男人突然问：手怎么了？不小心被铁门夹了。她淡淡回答。男人不语。她看他一眼，发现他目光仍在她的伤手上，满眼是关切。

下意识地，她看了看自己的左手食指。左手食指指甲下方，一道月芽似的白印在提醒和说明一段过去。那年的那天，整整３０多个小时未眠后，神思恍惚中，她去开冰箱门，想以冰镇果汁解渴。不知怎的，２个盛着剩菜的玻璃碗和一个开口的铁皮香菇肉酱罐头轰然跌出。她猛地由蹲而站起，吃惊望一地狼藉。忽然，一滴鲜红的血落在地上，接着，第二滴，第三滴，第四滴……她歪头看看左手食指，食指红彤彤一个。她下意识举起左手，慢慢走进卫生间，在镜子前看看自己一张脸苍白，看看举着的手臂，血线蜿蜒如蛇已到臂弯。她将手臂放下，食指垂直正对马桶，血一滴一滴滴到马桶里。看着看着，突然她就害怕了，扯一大团洁白的卫生纸压上食指。一会儿，纸被血泡糊了，她将满是血的纸团撕下，扔进马桶，再扯一团纸，血泡糊后，再扯一团。这时，她感到疼了，是十指相连钻心割肉的疼。疼痛从左手食指起，食指的一根神经敏感，像脉搏似突突跳跃，是跳街舞的那种激烈节奏。她的害怕感加剧，用右手紧紧压迫左手食指。终于，终于，血不流了，伤口肿胀，细察时，一道月芽似割口，齐齐整整，深入到皮下肌肉中。

    她到客厅，坐在地板上，抽出装药品的那个抽屉，缓缓打开一瓶碘酒，以棉签沾碘酒，轻轻涂抹伤口。很疼很疼，她有一种想从地板上跳跃起来的疼痛跳跃感。她撮起口，呼呼吹着。然后，从抽屉底部找出一块创可贴，紧紧缠牢伤口。回到卧室，斜倚床头，疼痛竟从心里生出，是那种忍受不住的疼。一波一波。一波一波。她以右手五指抱左手食指，泪如小溪从眼眶汹涌而下。

冥冥中，积怨和不快，伤心和伤害，失望和绝望，就这样，随肉体的尖锐疼痛和鲜血的汩汩流动而流失体外。还剩什么残留心底？光阴流水，人事皆非，时间是一剂最好止疼药。渐渐，她明白，没有熬不过去的痛，没有走不过去的火焰山。她依然眉带温柔，唇含微笑。只是，她不再是伤痛之前的她。她已经脆弱自知，坚韧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