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逛了街回家，一身汗。放下大包小袋，打开客厅空调，钻进浴室。手机却响，在客厅沙发上的随身包里响。满头洗发水满身沐浴露，不想接。手机固执响，突然停。松口气。铃声又响。只好接。

是我。很熟悉的声音，久远的熟悉的声音。一怔。是我，听不出来了？

脑中顿时空白。稍后，反应迟钝地想：哦，是他。是他吗？来这个城市，办完事，还有3个小时，能不能见你？话筒里，他说。停顿会，她答：好。

有些慌乱。打开衣柜，取一套黑衣穿上。想想，又换一套白衣。在梳妆镜前发愣。将长发梳顺，稍后，又挽成一个髻。出了门，坐在的士上，脑中却不是关于他的回忆，而是-----

女友从外地来，在她家小住，一进门，立刻当她面用她家电话联系前男友：我来了，想不想见我？约了第二日叙旧。她不解问女友：迫不及想见他，为什么泡在我这浪费宝贵光阴？女友说：坐一夜火车，太疲累憔悴，须一夜好梦养足精神，集合起全身的美丽细胞，容光焕发才能相见。她大笑，调侃女友是否旧情未忘。女友正色说，只是让他知道，没有他，我同样活得滋润。

下午的咖啡屋，闹市中安静一隅，如无风之境。嗨，轻轻一声招呼，浅浅一个笑。

她上一次见他，是5年前。

你胖了点。她说。你清瘦了些。他说。

无端地，想起他们相爱时开过一个玩笑。他拥着她问：如果分手，许多年后，肯定有重逢一天，那时，彼此会是什么模样？她说：时间催人老，女人比男人更不经岁月折磨，我可能会变成一个臃肿妇人，像街上常常见到的那种，利索随和，粗门大嗓，一手提菜篮，一手牵孩子，并不时因孩子的顽皮喝斥几声。他说，你如果变成那样，我也许招呼不打，转身就躲。

她没变成那样。她不需要像另一女友的同学-----整整两月，晚餐只吃苹果，硬将自己生生瘦20斤，只为回老家过年时，中学同学有一个毕业多年后的聚会，她将遇到曾经爱入骨髓的他。不想让他看到我这样满身赘肉，毫无光彩，不想让他后悔爱过我。女友减肥的意志坚毅如钢。

隔着咖啡的阵阵醇香，叙旧缓慢开始。你爸妈好吗？兄弟姐妹好吗？那个抽摩尔的女孩、那个写小说的女友好吗？话题在外围兜转一圈，终于，小心翼翼进入内核。你好吗？他问。

她笑。真的很好。从彼此外在看，我好，你好，两个人都好。分开5年，天不相关，地不相接，曾经的伤已经无痕，曾经的痛已经不疼，曾经的好还能记得一些，还有什么比这样结果更好？

旧爱如梦。梦早醒，在5年前。

将手伸给他，轻轻握别。转身，不再回头。

“一与故人别，再见新蝉鸣。”想起白居易如是说。她却感叹，物是人非，逝者如水，回首青春的故事，在夏阳如火的照耀下，以为应该浪涛起伏，谁知，竟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