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耀才换了一身便装，悄悄溜进罗家祖宅，看到罗良驹正往炉子里面添一堆碎铜块。他笑嘻嘻地口唤着二哥奚落道，安阳城里到处都是金山银山的大买卖，你为啥非窝在家里鼓捣破铜烂铁？罗良驹往炉子里啐了一口唾沫，说自己命贱吃不了干饭，运歪做不了大买卖，只能靠手艺活命。苟耀才讨个没趣倒也不恼，哼着靠山吼，迈着戏步进了正屋。罗宝驹摇着绢扇正在喝茶，对苟耀才打趣道：“装模作样扮着寒酸，又憋不住地唱着高调，莫不是有好事哩？”

“大哥到底是大哥，一眼就能把兄弟从嗓子眼看穿了到屁眼。”

罗宝驹说：“就算你能捋直了一肚子下水让俺看，俺还嫌脏了眼，有什么好事儿赶紧说。”

苟耀才煞有介事地四周张望了一下，罗宝驹一摆手：“你还是憋回肚子里吧，这屋里有老鼠。”

苟耀才为讨一个好价钱，执意把戏做足，他收了一脸谄媚，俯下身来在罗宝驹的耳旁悄声说：“日本宪兵司令龟田次郎是个收藏大家，正月十六是他的生日，俺们警察局梁局长为了讨好龟田司令，前天夜里扒了董家村后面的大坟，拉了足足一马车宝贝。”

“日娘的信球！”罗宝驹一巴掌拍在茶几上，“东西放在哪儿？”

“在警察局的仓库里。”

罗宝驹摸出一个竹笛吹出一声音调，罗良驹汗淋淋地窜进屋里，问啥事儿？罗宝驹让他赶紧召集安顺子和宋小六前来议事，罗良驹瞅了一眼洋洋自得的苟耀才，转身出了正屋，利索地攀上了院子那棵老槐树树梢，对着西南方向吹了几声竹笛，片刻功夫后便有了回音，也是几声竹笛。顶多两袋烟的功夫，安顺子和宋小六前后脚进了罗家老宅子。宋小六说刚才听错了笛哨，误以为是小孩子放的“窜天猴”。苟耀才用毛笔蘸水在茶几上勾出警察局仓库的简图，用玉米粒标出固定哨、用黄豆标记游动哨，随后又用水笔圈了一条游动哨的路线。宋小六说拿货不难，但是“连锅端”有点费劲，一大车物件拉着在安阳城里走太惹眼。罗良驹用鼻子哼了一声，说拿货还嫌货多。安顺子有些犹疑，他觉得进盗墓贼家取货还能说得过去，两把自来得往盗墓贼腰眼子上一顶，想把盗墓贼的老婆拿走都没问题。可要去警察局仓库偷一大车物件出来，这是刀头上舔血，随时丢命的活儿。五个人颠来倒去商量到半夜，还是没想妥如何避开大街上巡逻的警队和日本宪兵。苟耀才说因为春节期间放鞭炮太多，为了防止国共和土匪浑水摸鱼，安阳城每天晚上分派了八拨巡逻队，日本宪兵三拨警察五拨，巡视范围几乎遍及整个安阳城，赶着大车走哪条街都避免不了遭遇巡逻队。安顺子说那就等过了正月十五再下手取货。苟耀才说不行，正月十六就是龟田太君的生日，梁局长安排十六日上午就得把东西送进宪兵司令部。

一时间，五个男人都沉默了。宋小六无聊地摸出竹笛，放在嘴吹轻轻地吹了一个“撤退”笛音，几个人觉得宋小六的建议合适，便齐齐地望着罗宝驹，等他说散伙睡觉。罗宝驹站起身来，说：“俺有办法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