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国之重器》三
(2013-02-22 10:4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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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宝驹17岁那年在家里舞枪弄棒,把一柄紫檀如意上的蝙蝠翅膀打断了。断就断吧,结果那么小的一个翅膀竟然碎成三截。紫檀如意是安阳城一个老进士送来修补云纹的,罗万通用老楸木雕刻出一片云纹,接茬、打磨、上色、做旧、粘合,只用了一天功夫就把紫檀如意修补如初。罗万通跟老进士他儿子约定三日后取如意,第二天他便去了濮阳,给一个大藏家修补一对万历年间的金丝楠木太师椅。这种事情常有,罗万通修补好器物放在家中,跟老婆交代一声事先约定的价钱,物主上门交钱取货两不耽搁。安阳距离濮阳来回路程至少四天,加上还要干活,罗万通此去至少得六七天光景。
罗宝驹慌了手脚,这柄如意据老进士的儿子说是宫中物件。罗宝驹自己也能掂量出高低,这柄如意通体黝黑,分量如铁,闻上去还有淡淡的木香味儿,确实不是寻常物件。罗宝驹从小跟着他爹屁股后面转,至于修补技艺,他一样没有学会,倒是学会了看物件、估价钱。修补古玩,大都根据物件价值定价,越是值钱的东西,修补价钱越高。因此,罗万通虽然不开古玩铺子,但是对器物打眼一瞧,就能把价钱估个八九不离十。罗宝驹是个燥脾气,想不出辙来的时候就满院子里面遛自己。看到哥哥在院子里撒着花儿小跑,罗良驹“嗖嗖”两声吸回两绺大鼻涕,说自己能把如意修补上。罗宝驹当即站定了身形,用一副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口气对弟弟说:“你试试吧。”罗良驹从地上捡起碎成三截的蝙蝠翅膀,仔细瞅了瞅,模仿着他爹的样子砸吧砸吧嘴接着摇了摇头,意思是修补难当相当大,让物主做好出大价钱的心理准备。罗良驹继续着他爹的做派,把一截蝙蝠翅子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蝙蝠翅子截流断了两绺鼻涕,大清鼻涕顺着断翅子嘀嗒到条案的刻刀上,罗良驹浑不理会,说:“原来就修补过,这个翅子不是紫檀,也是老楸木的。”罗良驹比量着如意上的蝙蝠翅膀,在他爹用过的老楸木上画了一条线,让哥哥帮忙锯下来一块。罗良驹捏着罗万通的刻刀,只花了半天光景,一只还原如初的蝙蝠翅膀就有了。接茬、打磨、上色、做旧、粘合,罗万通用过的工序一道不少。天黑时分,一柄完整如意摆上了条案。
说来也奇怪,自打罗良驹修复了老进士的如意后,罗宝驹就不觉得弟弟长的丑了。家里那只老鹅也不再回避罗良驹,走碰了头也顶多把脖子扭到一边,不看就是了。罗良驹他娘把这些变化当一桩怪事讲给他爹听,罗万通在鞋底上磕了磕旱烟锅子,说:“咦!怪个啥,大鹅老了,转不动身,只能扭脖子。”
有了丑儿子做帮手,罗万通几乎没再推过活儿,因为罗良驹的小手比他的老手做活儿快。至于修补技艺,老罗稍加点拨,小罗就能举一反三,甚至还能琢磨出更好的点子来。瞅着这个丑儿子,罗万通很是欣慰:“咦!还以为你个信球又丑又傻,是个吃干饭的哩。”
罗良驹“嗖嗖”两声吸回两绺大鼻涕,对他爹说:“丑娃儿命硬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