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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家一年多了,家里的北阳台原本像个小小的植物园,大盆的发财树、滴水观音、龟背竹,小盆的茑萝……一片茵绿地活泼生长着。归家时远远地从楼下往上望,就见它们争先恐后,把我的阳台点缀得葱郁醒目,富有生机。不禁心欢喜。
这一幢楼里有许多人家把北阳台封闭起来,成为一个小小的房间。我从不作此想,甚至不做防盗网。生活中已有了很多逼仄、防范,让人郁着闷着,而且要防什么也往往是防不胜防,但凡有机会有可能,就让我们透透气吧。
周末看到电视里关于黄永玉的人物专题,以“窗”为线索,铺展他的人生轨迹与思想脉胳。“文革”浩劫中,当他困守于没有窗户的闭塞小屋时,就自己在墙上画了一面大大的窗,窗棂映着艳丽的春花。这位八十多岁的“老顽童”也曾有过寻短见的脆弱时刻,可是最终顶住了漫长煎熬,身心破“窗”而出,活得潇洒、豁达!不管何时何地何种境遇,人真不可以刻意地封闭了自己,将自己逼至狭路。
被植物占满的我的北阳台像纯粹的植物家园而不是人的休憩空间。除了按时给植物浇浇水,我几乎就没往那儿多站过,虽然从那儿可以望见小区的花园。母亲说:“花园里杜鹃花都开了。”我“哦,哦”地漫应着,未曾有心思到阳台上去欣赏。而这几平米面积的按揭贷款我可是每日每月每年一分一厘没少付。
上周末,终于决定把这北阳台重新布置一下。植物们有的被请到南阳台,有的被请进客厅,有的搬上了阳台沿,各就各位后,阳台空了出来,摆上一只蓝色“X”流线型底座的玻璃茶几,两只桔红的休闲椅。茶几上,一个精巧的木茶盘托着紫砂茶具,一只大肚玻璃瓶里养着水莹莹的雨花石。墙上给它挂一幅形式感极强的红玫瑰。这下,我的北阳台俨然成了小小茶室了。可是一周下来,我仍没有在里面安安静静地坐过。
这个周日照例又是忙忙碌碌。琐碎的家务事忙完后,又惦记着还有很多碟片没看,还有书没有读完,还想上上网看看贴子,再写写博客……而在北阳台休憩是在这一切的一切都完成以后才舍得拿出时间来享受的一件事。
但这一天,到下午近两点的时候,的确有些累了,忍不住坐到桔红椅子上喝了一杯茶。阳台外,灰白的天空不声不响地滞在那儿,平日清晨啁啾不休的鸟儿们不知都去向何方,儿子正在客厅里练习钢琴曲,叮叮咚咚的琴声清脆地传来,我盯着那盆青翠的滴水观音发呆。“就这么坐着,望着那窗外,任清风拂过,这房间……”这个暖醺醺的春日午后,时间慢了下来,困意也漫了上来,最终没能在阳台上坐足十分钟,就一头栽倒在床上睡去。
没睡多久,即被儿子吵醒,要求去公园玩。让他自己出门邀请小伙伴到家里来,他屁颠屁颠地去了,很快又蹬蹬蹬回来,坐到一旁掉眼泪:“人家洋葱弟弟不跟我玩,我白跑了一趟。”没有玩伴的儿子总抱怨周末憋在家里无聊至极,度日如年。于是,为娘亲自出马,邀了女友带孩子到西湖公园碰头。
春日晴和,免费公园里游人如织,人工湖中船多得像下饺子。几树桃花将谢未谢,杜鹃花依旧浪漫,依依绿柳护着湖岸,一派姹紫嫣红。只是,这园林里应有的静谧诗意已完全退让给了嘈杂喧哗。
用沙画将两只“小皮猴”拴住,安静地画了半个多小时,然后就双双奔到假山处嬉闹撒欢去了。和女友闲坐在公园的长廊里,看红红的鲤鱼在池塘里悠游蹦跃,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困意又泛了上来。真是“暖风熏得游人醉”啊。
不知不觉,天已向晚,却越发地懒洋洋。喝住两只“皮猴”往回走,路过湖边褚红的亭榭,见年轻的情侣亲密相拥,见坐轮椅的老人望湖发呆,见中年的夫妻并坐着目无表情……他们似乎不用奔赴什么目的,不用与时间较劲,更不用与自己较劲,活着就是闲着,就这样闲坐在三月的西湖春风中,坐成人们眼中散漫的风景。
碌碌无为,任光阴水一般哗哗流去,无需为什么担当、负责。想想,这也不是不可以的一种活法啊,就看自己愿不愿,敢不敢。
女友感叹:平日似乎并没有多少事,可为什么总觉得时间不够用,总是紧张地不敢停歇,要为将来积累。我也不知自己为何整天行色匆匆,难得安宁,怎么也坐不住我的北阳台。
想起年前偶然从网上下载的一曲《浮生》,是用东南亚某国的语言唱的,极好听。那如梵音一般的歌,女声虚无缥缈,有俯瞰众生,悲悯垂怜之意。又想起黄永玉所说的将来要为自己镌刻的墓志铭,只有三个字:“太累了!”
呵呵,这不容停歇的浮生,是我们自己把自己弄得太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