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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工日记——我二伯也是“专家”

(2007-12-08 17:17: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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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原创

民工日记

 

题记:我二伯的名字叫张专家,他确实是狗粪专家。

 

民工日记——我二伯也是“专家”

   我二伯已经六十岁,膝下无儿无女,一间房子一张床一个灶台,就是他的家。

   我小时候,从记事时起,就知道二伯有能耐。村子里不管碰到任何事情,我二伯都能够理所当然的搀合进去。而他讲的话,也往往最有力度,也是最好的佐证,比如,那家的鸡丢失了,那家的猪从圈里跑出来拱了别家的菜地;那家的牛在山上吃了别家地里的小麦;那家男人到小寡妇家坐的时间长;那家女人痔疮发作,疼的哼哼叫,等等。村子里每天发生的事情,吵吵嚷嚷间,分辨不出对和错时,一般都会来上句,不信你去问张专家。

  张专家是我二伯的名字。张,是姓。专,是我们张姓宗族的辈分。家,才是他的名。就拿我说,我姓张,是家字辈,我的孩子是宗字辈。我二伯的名字连起来为什么叫张专家,而不叫张专业或张专心,得问我爷爷,我爷爷在我出生没几年就死了。所以,二伯名字的来历,我就不太清楚了。

  村子里的三姑六婆叔叔大爷在辩论或争论某些事情,谁也不服谁的气,模凌两可时,就找我二伯来证明。有时候,为显示自己的能耐,他还主动要求做证明人。如果我二伯做证明人,讲话站到了那一方,那一方好象就有了底气,辩论或争吵的口气要响许多,而对方就有点偃息旗鼓。因有我二伯的搀合,辩论或争吵的话题一般能提早终结,两边人会悻悻离去,不欢而散。

  过后,其实两边人也都不买我二伯的帐。做个证明人,最多就被人贿赂根香烟抽,并没落到什么其它好处。

   如果村里再遇到搞不清楚的事情时,又会想到找二伯做证明,周而复始,他从不推辞。

   在我看来,二伯有点愣头青。帮别人做证明,二伯也为难过,明明是错的一方找的自己,因说了实话,反而帮了倒忙,人家把矛头对准了二伯,把我二伯骂个狗血喷头。更可气的是,二伯明明做了证明人,人家还不依不饶,说我二伯算老几,他张专家是个狗屁,讲的话也能信?有次,我二伯按照自己看见和听到的实际情况,说了正经话,人家拣起根打狗棍,把我二伯追的有三里路远,期间还摔了一跤,下巴磕在村头的青石板上,破个窟窿,到现在还都留个伤疤。当然,做证明人,落这样下场的次数必定少。

   我二伯在村子里,被人相信,喜欢做证明人,还有另外一个优势。他光棍一个,无儿无女,无后顾之忧,得罪了谁,人家一般也不跟他计较,比如村子里有人说,这话是张专家说的,人家会立马脱口而出,张专家是个光棍,莫跟他一般见识。所以,我二伯被人找着作证明人或自己主动做证明人,情况依旧。

  有次我过年回家,喊二伯到我家喝酒,我劝二伯,都这么大把年纪,别再扯人家的闲经。听我的劝告,二伯嘴唇在酒杯上抿口小酒,放下酒杯,然后似乎陶醉地说,大侄子呀,我张专家帮人家讲话有些年头了吧?已经养成了习惯,遇到事情不去搀合的扯几句,心里总感到空落落。不过,现在真老了,老了要积点口德,所以,现在再有人找我讲话,做什么鬼证明人,我还是要去,但不像过去说老实话了,讲话要打哈哈,遮遮掩掩糊弄糊弄。哈哈哈哈,做个打哈哈的证明人,说说鬼话,人家才请我喝酒。过去说实话,他娘的,连一顿酒都没人请过。老了老了,到老才学精。我看着二伯,他满脸皱纹,我在心里想,你这个老东西,你没有打哈哈的讲话,我这个做侄子的不也请你喝酒了。但我没有说,他是我的长辈,再说,他这个老光棍,我不和他计较。

  二伯为什么是光棍,好歹没找个媳妇,说来话长,我就不叙述。这里,只说说我二伯在村子里,扯闲经的能耐,被动或主动地喜欢给人家当证明人。

  我二伯张专家,责任田到户时,他分了八分田,自己开荒有一亩的山地。二伯没什么手艺,平时想赚个零花钱,可费劲了,家里生活也捉襟见肘。种庄稼想买袋化肥,让庄稼有个好长势,可那有钱呀?我二伯是个勤快人,把圈里的牛粪猪粪鸡粪统统往田地里施。这些家肥,只能半年或一年集中施一次。平时庄稼往上长,也要补充肥料,庄稼人都知道,多施一分肥,就多一分的收成。猪呀牛呀鸡呀,这些畜生都在圈里拉屎拉尿,而村子里家家户户养的狗,拉屎拉尿没个固定,满村子的小路上,被狗拉的是东一泡西一泡。农闲时节,庄稼在地里长着,为了地里的庄稼,我二伯可没闲着。每天的大清早,不管冬暖寒暑,他四五点钟就起床,手上提着自己编的竹筐,另一只手拿个小铁铲,满村子的捡狗粪。赶到八九点钟,就能捡满一筐,然后把狗粪送到庄稼地里,再忙其他的活。

  起的越早狗粪才能捡的越多,因村子里捡狗粪的人不止二伯一个,村东头的老李家,西头的老王家,也都捡狗粪,但都没有二伯起床早和专心。当年,二伯把一年的希望都寄托在田地里,田地里的希望都寄托在对狗粪的捡拾上。

  前几年我利用打工休息的时间,读过贾平凹写的文章,他们那地方羊多,也是在大清早,有人捡羊粪蛋子。这是在中原,我们老家虽然是山区,但养羊的少,二伯捡的是狗粪。其实想想,广袤的中国大地,不管是从南到北,从西到东,不管是捡狗粪、羊粪、驴粪,其实捡粪的目的和方法都相差无几。

   二伯捡狗粪起的早,小山村的路上,第一滴露水是沾在二伯的裤腿上;第一声鸡叫灌进二伯的耳朵里;第一缕阳光照在二伯的身上。同时,因起的早,二伯还看见,饿了一夜的猪从圈里逃出来,去了人家的菜地;栓在栏里的老黄牛挣脱缰绳跑到人家的地里,津津有味吃葱绿的庄稼;雾气蒙蒙的路上,撞见了从小寡妇房里偷偷溜出来的男人;还听见茅房里,因痔疮拉不出屎来的老娘们,哼哼唧唧的声音。

   二伯捡满一筐狗粪,村子里也开始热闹地鲜活起来。

   谁家的猪吃了我家的菜?谁家的牛吃了我家的小麦?吵闹声、疑问声、争辩声此起彼伏。这个时候,村子里的人就拿我二伯派上了用场,问问张专家,他捡狗粪起的早,看见了你家的猪吃了我家的菜;看见了你家的牛吃了我家的小麦。夜里发生的事情,白天露了馅。因我二伯起的早,所以村子里的人就喜欢找我二伯作证明,说句公道话。慢慢的,我二伯的能耐,从捡狗粪开始,名气就渐渐建立起来。村子里人在无聊的时间里,男女老少如果聚在一起嚼舌头,也拿我二伯做证明,比如昨天晚上从小寡妇家出来的男人是谁,被张专家看见了,不信你去问他;东头李大婶肚子疼了一夜,不是肚子疼,是痔疮疼,不信你去问张专家。好像什么问题,最后都要扯上我二伯,讲的话才能够底气十足。

   经常被人叨念,时常还被人找去做证明人,我二伯反倒很开心。有话照说,有屁照放,他得意的认为,捡狗粪,真还在村子里捡出了威望。

   有次和二伯喝酒,二伯可能是喝高了点,讲话露了底。他说有天因为感冒,早上起床准备去捡狗粪,结果走路时两腿发软,就重新躺在床上,没去捡狗粪。上午,东头李大婶怀疑西头王大娘家的猪把自家的菜地给拱了,两人兴冲冲找二伯对质,可我二伯今早没去捡狗粪呀。二伯是个光棍,平时衣服掉个扣子,袖口被树枝刮个破洞,都由王大娘帮缝补,这会儿看看王大娘,再转过脸冲李大婶说那猪不是王大娘家的,王大娘家的猪是黑尾巴,到你家菜地的是白尾巴猪。中午,又有两个婆娘因为嚼舌头呛到了一起,一个说昨天晚上去小寡妇家过夜的是西头的刘二牛,另一个非说是南头的赵大柱,两个人打赌,来问我二伯,捡狗粪时看见从小寡妇家出来的到底是谁。明明我二伯今早未有去捡狗粪。我二伯想了想,面前两个婆娘,一个婆娘的男人从外打工回来给过我一包香烟,而另一个婆娘的男人从外打工回来只给我发过一根香烟抽。经二伯的证明,他说自己看见从小寡妇家出来的是西头的刘二牛。给一包烟的男人,婆娘在二伯这里得到证明,赢了给一根烟男人的婆娘。从小寡妇家出来的到底是谁,其实管别人什么事呀。大家都知道,人在无聊的时候就喜欢嚼舌头,张家长李家短的乱弹,话不投机呛到了一起,就要找人证明。风俗,这是中国人的风俗。

   二伯在喝酒时,说自己做伪证的故事,几乎让我笑破肚皮。看二伯与我一脸的严肃,不管是说实话,还是做伪证,他的样子都非常平静。我笑过后,再看二伯的神情,心里有想哭的感觉。终究没有哭,我只顾着喝酒。

   到如今算起来,二伯捡了大半辈子的狗粪,对于捡狗粪,他有着经验。后来,二伯不用起的早,到七八点钟时,也能捡满一大筐。二伯不光知道每家的狗,还知道每条狗拉屎拉尿的习惯,有的拉在草丛里,有的拉在树根下,有的拉在田埂边,二伯的小铁铲一下去,准确的捡起一摊狗粪。二伯在村子里,按捡狗粪的年头,也算个狗粪专家。二伯成了真“专家”,所以,在村子里讲话也好,帮人家做证明也罢,都有些分量。人家如果对他讲的话怀疑,他就会嘟噜地讲,这是自己在捡狗粪时看见的或听见的.

   到如今,我虽然对我二伯的行为有些不屑,但我还是挺佩服他帮人讲话,帮人做证的这份勇气。

   这几年以来,我们普通人也能够经常在电视里、报纸上,看见和听见全国一片“专家”声,说着冠冕堂皇的话,有派头的理论着、议论着、举证着、分析着、比较着,就某人、就某事、就某现象、就某行为,在高谈阔论地呼喊、呼吁、呼叫、胡扯。

   我二伯在我们村,是个捡狗粪的专家,如果拿他与电视上、报纸上的所谓专家比较,他们的行径十分相似。

   曾经以后,我会相信把神州飞船送上月亮的专家们,而对于那些所谓的专家,为了“一包烟”,为了“一顿酒”,为了奉承,违心地说话放屁,这样的专家们,你们去见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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