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工日记——阳光照耀
刮起了北风,天渐渐冷起来。
由于工厂停产,我无所事事。
早上,寒气逼人,我裹紧上衣,在老家干农活时养成的臭坯子,我又习惯地拢起袖管,弯腰弓背,空旷的厂区阴森森,我迈着大步逃似地出了厂门。
如果工厂继续停产,我该去向那里?厂门口是条国道,来往的车辆川流不息。瞎想什么呢?顺其自然。我抽出拢起的袖管,用手整了整皱折的衣角,公交车气势汹汹“嘎吱”停在面前,我抬腿跨上去。
繁华的城市,暂且让我忘记了乡村,而在我恍然看到落在马路上自己的影子时,影子把我照回原形,我是谁?我知道我是谁,我的知道使我心开始焦虑起来。城市在我眼里,到处都是移动的人群,我的浅显,我认为的繁华,应该是人的繁华。我站在繁华街道的路牌下,一脸的茫然,四周喧嚣,我整个人、我的心静悄悄。匆匆的人流,散乱的人群,我就这样站着,茫然着,猛然有了丁点儿想法——想走进人流里,走进人群里,可到处又都是路,我该跟向谁?我离开站牌,我没有跟向谁,我一个人挤在人缝里,随意地在街头“晃荡”。
太阳照耀着我,我看着自己的影子。
我看见了他,当我看见他时,我心里生出憎恶。他蓬头垢面,我瞅瞅他,又看看自己,他竟然比我还要寒颤呢!马路边的花盆,深黄色菊花朵朵盛开,露着笑魇。他坐在马路边,身子靠在花盆上,低头耷拉个眼皮,若无其事的神情,我真想踹他两脚,让他那里来该那里去,在城市里丢人显眼,何苦来哉?他的跟前,有个大破碗,碗里盛着一毛、五毛、一元零星硬币……他低头耷拉个眼皮,马路上人来人往,脚步匆匆,
面前搁的大破碗,似乎与他毫不相干。似乎的不相干,他为什么要坐在破碗的面前?他的样子,就是糟践自己。我靠近地看他,他仍耷拉个眼皮,我故意的咳嗽,他抬头翻个白眼珠子扫我一下,又低头庸懒地似乎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我故意的咳嗽声更与他无关。
他坐的姿势,我看到了他坐着的影子,我再仰头看天,太阳照耀了我,也照耀了他。我站在他的跟前,我的影子和他的影子交叠了一起,重叠在城市的高楼旁、马路边、花盆下、匆匆的脚步边。我较真地看,他高傲地低着头颅。我从裤兜里摸出个硬币,我“咣当”把硬币丢进他跟前的破碗里。扔过后,我长舒口气,背起双手,我高傲地昂起头颅,转身就走。
我的影子跟着我,他的影子静止于花盆下。
远远地,我回头看他,他坐的姿势缩成一堆。一堆,在城市的街头,堆砌的就是障碍,碍了城市人的眼。
我看着,我的眼里,他却高大起来,遮挡了我的视线,模糊了我的双眼,我眼里到处都是面目狞狰的怪兽,张个大嘴向我扑来,我一个人,逃命地跑,逃命地跑……因为我想活着,只要活着……而且要活出人的尊严、有人的格调。
他也活着,面前放着破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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