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工日记——登回舞台

  工程进入扫尾，我们干一天活可以休息一天。

  快要到晌午，我们才起床。对于我们，休息的时间最为无聊，用老家的话比喻，我们“属骆驼的，拖重不拖轻”。换上干净的衣服，把胡子拉碴的脸刮干净，我和小刘分别在工棚里吆喝：要上街溜达的赶紧跟我们走。

  已经过了农历的霜降，天气依然暖和，寒冷的日子似乎还离的远；深秋的天空，没有半丝云彩，清清爽爽，干干净净。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这个季节，温暖不光可以感受，白白的太阳——温暖还可以用眼睛看呢！

  我和小刘的一声吆喝，得到了多数人的响应。我们有六个人，浩浩荡荡走在城市的街头，沐浴在深秋温暖的阳光里。

  城市大商场的门前，今天搭起了高高的舞台，舞台上铺着艳丽的红地毯，狂暴的音乐震动的马路都在晃动。舞台四周围满人，舞台上有位姑娘大声的说着话，听见姑娘声嘶竭力的话声，围着舞台的人群报出阵阵欢笑。

  我们六个人挤在人群里，听了会儿终于搞明白，商场搞促销，表演节目，有奖问答，还说可以与观众互动，答对问题和参加游戏的，有精美礼品发。舞台上的姑娘介绍了要提的问题，接着自个儿又说了答案，然后再提同样的问题，让大家抢答。

  小刘把嘴伸到我的耳朵边说：“这么简单啊！说出答案，再让人抢答，就像上小学时的开卷考试，太容易了，俺想参加。”

  我把抱在胸前的双手垂下，朝小刘的肩膀上擂一下，讽刺地说：“要上舞台的，站在上面，让下面的人看你，你不怕丑呀？”

  小刘不甘心地说：“有奖品呢？她说答对了，发精美奖品！”

  我不屑地说：“就你爱占小便宜。不怕丢人？这舞台是为你准备的？你掂量掂量自己吧？”

  小刘被我的话噎的脖子粗，缩回头与我保持了距离。

  舞台上的姑娘准备提问题的时候，小刘又移到我身边，莫名其妙地冲我说：“又没规定什么人才可以参加。俺就要举手抢答，上回舞台咋了？你没听说过这句话，人要活的自信。自信你懂吗？你总爱往别人身上浇凉水，俺就不信邪了，人家能参加，凭什么俺就不能参加？再说，人家并没让俺不参加呀，是俺自个儿怕参加，先灭了自己的威风。这回你就看俺的，等着瞧吧……”

  这会儿，我被小刘的话噎的脖子粗。我往旁边挤了挤，懒得再搭理他。

  舞台上主持节目的姑娘每提个问题后，我偷偷的看小刘，他真把手高高举起。生怕人家看不见，他还跳起来举手。真不要脸，我在心里骂。

  提第二个问题时，主持节目的姑娘在舞台上喊：那位跳起来举手的大哥，请到舞台上来回答问题……

  小刘没从台阶，而是从正前方“蹭”地跃上舞台，站在姑娘的旁边，裂个大厚嘴唇，皮笑肉不笑。

  小刘回答的问题十二分准确，幼儿园孩子般博得姑娘的夸奖：“这位大哥真厉害、真聪明，问题回答的真好。我再提个问题考考大哥……”

  姑娘嗲声嗲气的话语，我听着浑身起鸡皮疙瘩，真想替小刘找个地缝钻进去。小刘倒好，在姑娘旁边站的笔直，鼓着两个大腮帮子，怡然自得。

  后面的问题小刘答的也比较顺溜，姑娘拿了两个小礼品给小刘，说了感谢参与的话，意义是让小刘走下舞台，她还要继续后面的节目。小刘接过礼品，没有要离开舞台的意思。我在下面想，小刘今个吃错药了。小刘把嘴凑到姑娘的话筒前说：“我们今个出来的有六个人，我这里有两个礼品，能不能多给我四个？我下去后，每人发一个。”

  我傻眼了，人家搞活动，也就是做生意，能答应吗？我笑小刘无理取闹。

  “可以呀！但你要在舞台上表演个节目。”

  “这……这……”

  “怎么样？有所得，就要有所付出！”

  “我……我……好的，我唱首歌。有首歌叫什么来着？大河向东流，就这首。”

  我替小刘捏着一把汗，他会唱歌，他能行吗？他小子平时是喜欢哼哼，可这是在舞台上，下面围了这么多人，他可玩大了。

  姑娘把话筒给了小留，小刘并没急着唱，他说：“我……我是在建筑工地做活的，我来这个城市快两年了，今个当着这么多人唱歌，我紧张的直哆嗦。第一次在舞台上唱歌，不对，我是说，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在舞台上唱过歌。”

  “大河向东流啊…………该出手时就出手……”

  嘹亮的歌声，我忘记了舞台上的人就是我的工友小刘。他昂着头，闭着眼睛，高亢的歌声压住了人群的吵闹。我站在舞台下，用脚打着节拍，在心里跟着唱。

  热烈的掌声停止，小刘红着脸，手里提着六件小礼品跳下舞台，我和其他工友围上小刘，因激动，我们什么都没说，簇拥着小留挤出人群。

  在市区里玩了一整天，晚上回到工棚，因小刘今个“露脸”，他几乎成了我们工地里的名人。

  得来的六个小礼品，是红红的“中国结”，我们几个都挂在了床头……

写于2007年10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