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他在兄弟间排行老三，别人都喊他张三。

  渐渐长大，他油嘴滑舌，讲话“酸巴拉叽”，张三也就成了张酸。除了讲话不着正题外，平时里张酸老老实实。

  他今年三十五六岁，还光“卵蛋”一个，赚钱找媳妇，是他当前的头等大事。

  在农村，到了一定年龄，男人如果还没有找个媳妇，是被人瞧不起的。不像城里人，叫“单身贵族”，显贵的光荣。

  农村的“单身汉”和城里的“单身贵族”，虽然叫法不同，其实都是光棍一条。

2

  在建筑工地做活，几乎都是带“把”的男人。

  张酸寻思，如果总在建筑工地上干，找媳妇将无指望。听人说，工厂里女人多，即便进工厂找不到媳妇，每天干活时能多见见女人，心里也会舒坦，总比在建筑工地上看这些“公狗”的好呀！

  张酸辞了工地上的活，托一位工友的老婆找关系。这位工友的老婆在纺织厂上班，张酸买了一箱酸奶上门求助，她才答应帮忙。

  纺织厂要招搬运工，张酸去面试前，工友的老婆交代又交代，如果问你过去做什么工作，千万别说自己在建筑工地上干过。

  工友的老婆告诉张酸，工厂里的人都认为建筑工地上的民工不好管理，人懒散，经常违反公司的制度，面试时说自己在建筑工地做过，肯定泡汤。

3

  早上，张酸穿上雪白的衬衫。雪白的衬衫衬托着他黝黑的脸膛，颜色对比强烈，脖子上还系上条灰色的领带。

  对着镜子把自己收拾妥当，张酸去找工友的老婆。

  工友的老婆看见张酸，抿嘴就笑，还一边说，意思是你去面试做搬运工，又不是去应聘经理，还打个领带，搞的人摸狗样。

  系个领带怎么了，看电视上演的，去见工时都穿戴整齐，手里还提个公文包呢！张酸心里想，但没有冲工友的老婆反驳。

  张酸把领带从脖子上卸下来，装在裤兜里，骑着自行车跟在工友老婆的身后，往工厂去。

4

  在工厂门口，工友的老婆告诉张酸自己要进车间了，让他自己到楼上去面试。

  张酸被门卫室里的保安拦住，张酸连忙解释，自己是来面试做搬运工的。

  保安拨了电话，然后让张酸在门口等十分钟再上去。

  在等时候，张酸看见从工厂气派的大门前进进出出的，几乎全是女人。张酸的心扑通扑通乱跳，心里那个喜呀、那个美呀、那个乐呀……进工厂找媳妇，是自己有生以来最正确的选择，张酸心里想。

  保安喊张酸去办公大楼，张酸还沉静在美滋滋的想象里。张酸无意识的抬起衣袖擦自己的嘴唇，嘴唇上似乎有口水。

  顺着保安手指的方向，张酸走去人事部的办公室。

5

  面试张酸的是个女孩，看上去应该二十岁左右，戴个金丝眼镜。张酸扫一眼她，就低下头，不敢再看。

  张酸坐在凳子上，面前是玻璃桌子，张酸用左手绞自己的右手。

  张酸自认为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今天怎么了？打工这么多年，走南闯北，什么人没有见过，现在咋这么紧张呢？

  白活了，白活了，张酸在心里骂自己。自己在外打工，走南闯北，可都干的是建筑行当。没有在工厂里做过，进工厂，这是头一遭呢！在建筑工地干活，只要有一身的蛮力气，那有这么多花样啊！

  眼前的花姑娘来面试自己，不紧张才怪呢！张酸的腿在轻微的哆嗦。

6

  女孩劈头盖脸就冲张酸问：你好象是建筑工地上做民工的吧？

  张酸身子一颤，打个激灵，心想，这姑娘可成神仙了，看人咋这么毒辣呢？一眼就瞄出自己是建筑工地上的民工，她应该是何仙姑下凡吧？

  张酸抱着侥幸说：没、没，我是个农民，在家种庄稼的，第一次出门打工，听说你这里招搬运工，我在家一担可以挑百十斤稻谷呢！你就收下我吧。

  女孩朝张酸笑笑。笑的张酸心里发怵。

  “我们工厂工资不高的。”

  “没有关系。”

  “我们工厂上班时间长。”

  “没有关系。”

  “工厂制度严。”

  “没有关系。”

  “我们工厂包住，但不包吃的。”

  “没有关系。”

  ……

  那你填张表，明天来上班吧！

7

  走出办公大楼，张酸悬起的心安定下来。

  在工厂大门口，张酸骑上自行车往工地赶，搁在工棚里的东西该收拾了。

  骄阳似火，张酸混身是汗，心里却清凉着。

  张酸一边蹬自行车，一边裂嘴笑，心想，面试的人和我说这么多，即便一分钱不给我，只管我一天三顿饭，我也愿意干，能混在女人堆里干活，该多有福气呀……

  张酸想媳妇，快疯了……

2007年8月4日写于凌晨   贴于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