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楼下有个宠物医院,那天在医院门口遛弯儿,从车上风急火火地下来一位,抱着条狗就往里跑,结果跟我撞一满怀。那人张嘴就骂,我一听不但没急反到乐了,因为我看清了那人是我表姐。表姐认出是我,连忙道歉,然后略带哭腔地说她们家小狗病了,吃了就吐,得赶紧去看看,改天再给我打电话。看着她飞奔而去的身影,女友说:“看来你表姐还挺有爱心的!”我说没错,而且她的爱心全是用来喂狗的。
这个表姐是我大舅的孩子,因为大舅跟我妈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并且双目失明多年,所以不常走动。1993年我妈过世的时候,大舅来参加了葬礼。后来我觉着他一个人住,子女也老不去看他怪可怜的,所以那一阵儿经常过去。大舅一见我去总是特高兴,每次都让我先坐坐,他要去买只童子鸡好喝两盅。因为他看不见,我当然不让,但他不肯,执意要去。有时候我也会随口说表哥表姐他们也不来看您!这时大舅总是急忙替他们解释:“来,来,怎么不来,上月还来了呢。”
有一次我们爷俩喝高兴了,大舅趁着酒劲儿说让我看看他的邮票。我当时感觉受宠若惊,因为大舅没有什么嗜好,只是酷爱集邮,几十年下来,攒了不少珍贵的邮票,平时都当宝贝藏着,从不轻易示人。于是我带着一颗近乎朝圣的心,看着大舅从樟木箱子里捧出来厚厚的一摞邮册。当大舅打开第一本并摸索着给我讲述时,我愣了――几乎全是1990年以后的新票,没有一张值钱的。但大舅还是用充满了自豪的口吻给我介绍:这套是他十几岁时花多少多少钱买的;那套梅兰芳又是他哪年哪年淘换来的。就好像他能看见一样。
当时我以为他拿错了,可接下来几本全那样,都是一些低面值的新票。此时我多少也猜到了几分,于是就问:“这些邮票您还给别人看过吗?”大舅说:“就是去年你表姐带孩子来的时候。孩子吵吵着看了几回,嗨,哄孩子开心呗。”看着大舅抚摸着邮票时满脸的骄傲,我心里特堵得慌,不知该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