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有英雄，使庶子成名

□     谢淳恺

    骊歌总比挽歌幽婉，来得不那么肝肠愁断，但同样牵动易脆的泪腺脉络，所以一样能疮疤揭痛。本来不想在世界杯大名单出台之后讲些大肆评论的诳语，这样会很像中世纪那些徘徊于各大宗教纷争之间的传教士，一副自讨没趣样，忒装逼。揆情度里要讲时机，这是人性之于竞技的潜规则。所以，今天我所谈及的，不是伤仲永，而是英雄泪，没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惆怅，只有将锦绣沿承下去的光辉！

    每年名单揭晓的时刻，都会有泪湿衣襟的特煞情多，这已经像多米诺骨牌堆砌的“世界杯柏林墙”般万蚀不化。从巴乔到罗马里奥，再大的腕都有被世界杯殿堂错身遗落的时候。甚至门闩未启，便已彻底不可能渡尽劫波了。曾经驰骋绿荫的足坛英雄，也就只能为自己框裱上一曲“大鹏一日同风起，抟摇直上九万里”的哀悼了。

    但他们和后世炎凉的仲永又大不同，因为他们并非碌碌无为，满腔余热尤待挥洒，只是自然法则炮制的新陈代谢必须继续，为南非所作的人才贮备也丞需开启。就像四年前在苞囊中孕育的鲁尼、巴拉克、托雷斯、卡卡那样，竖子终成伟业。还有小罗，那甚至是一部童话般瑰丽的传奇，无言以表，竖子其实也可以成为上帝！但上帝的上面请别忘了还有独狼的那把嗟悔揪心泪。

    所以同样的期许可以寄托在现实的后生小辈身上，或者完全可以用另一种更宽广和大胸襟的方式来理解后浪叠沙的篡位。在英格兰，年轻的迪福将机会留给了更年轻的列侬和沃尔科克，这是四年复四年的黄袍传递。在德国，四年前风卷残云的库兰伊被更虎超龙骧的波多尔斯基和奥东科尔取代，这是刻板的德国佬在现实面前寻求的突破。在意大利，吉拉尔迪诺力压卢卡雷利和塔瓦诺，这是蓝军祈望罗西奇迹再度应验的表征。在法国，为巴萨欧冠征程铺砖垫瓦的久利和为法兰西王朝老虎功高的皮雷都湮没在了历史的车轮下，更年轻的里贝利横空出世，画了一道弧线，只为搏击长空。西班牙的比例亚是最值得期待的角色，沉稳的球风，矫健的步伐，还有时续不断的天资烂漫，着实可让莫里恩特斯无怨无悔。荷兰的亨特拉尔无穷尽的进球却被范佩西、库伊特、海塞林科、巴贝尔、鲁本，这一个个横溢着天才韵味的名字冲刷地粉末尽至。阿根廷萨内蒂的落选足够伤感，但想想梅西风华矍铄的凌波微步，一切也就绝非完全是佩克曼的穷兵黩武了。巴西自不待说，林肯、马塞利尼奥、巴普蒂斯塔在四星笼罩的光环下黯然失色，很遵循事实的基调。其实巴西这样的足球王国本就无所谓处心积虑的隔年望火，良好的体制建设和充沛的基础氛围，足以保证桑巴的狂舞始终处在一种现在时的挥霍当中。

    唯一的意外在于美国队的天才阿杜，或许精明的阿瑞纳终于参透了，在美国这一商业气息浓重的糖衣外表下，竞技价值往往会以一种惊人的状态背道而驰。在荷兰就显出疲态的阿杜，想靠娇嫩的肩膀单挑起美国日益膨胀的竞技渴求，显然太痴狂崩殂了。

    二十世纪最伟大的剧作家帕洛尔非常喜欢把年轻人筚路蓝缕的创业岁月一笔一划地呈现出来，这是种很有现实观感的创造思路。在此种逻辑的背后就是屠格涅夫在《回忆录》中记录的那样：“英雄创造后世。”

    但，什么是英雄呢？英雄就是马凯在拜仁的一夫当关，就是维埃里在法国和日韩的孤胆英豪，就是布兰科开创历史的蛙跳绝技，无意间又增添了三位失意者，很通彻。但同样陡增的却是三把英雄泪，是将机遇留给未来的三位英雄莫客，所以自当不会伤及心扉。

    英雄还是什么？是竹林七贤心中的大人先生？是陶靖节诗中的刑天？还是李太白的大鹏鸟？这样的引喻太诗情画意了，那样的描述只能证明历史不需要英雄。但足球世界是需要英雄的，有英雄才会塑造世界杯永久飘香的风流韵事。

    所以，我们必须在一代英雄陨落之后，迅速找到了另一代英雄予以替代。

海明威对英雄的定义是：可以被毁灭，但不可以被打败。我想，现实中榜单名落的足坛英雄们，自不会就这样被轻易地毁灭，更不会就这样被打败，因为他们都拥有一颗勇敢而坚强的心。就像萨内蒂在无缘大名单后直言不讳的表露一样：“那我就能更忠心地做好阿根廷的观众了。”确实很有大将折戟后的君子坦荡！

    其实，阮籍的诗话原文是：“时无英雄，使庶子成名。”

    但笔者却要说，“时有英雄，使庶子成名。”就是因为有了落选者的孤悲，才会有未来竖子鹤立的华彩乐章！

    在此，感谢那些为世界杯曾经奋斗过并留下深深印记的英雄们！你们不会被历史遗忘，更不会被球迷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