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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春节这段时间,人们都闲着无事了。于是便有不少人张罗着给我介绍对象。我拗不过便去见了几个。她们都很漂亮。但我仍是提不起热情。所发事情也就没有进展。有一次徐小宝受市里一位女领导的委托给我介绍了另一位领导的女儿。附带地说,徐小宝已调到市里跟那个女领导屁颠屁颠地当秘书去了。我们见了面,出乎我意料地是,这位领导的女儿异常地漂亮,气质也不凡,我真弄不懂她是怎样成为“老大难”的。第二天那个女子便打电话约我去舞厅,我推辞说还有点事拒绝了,当晚徐小宝找到我,严厉地声讨我为什么拒绝。女眉飞色舞地告诉我,那个女孩对我的印象相当好,又问我是什么态度,我犹犹豫豫地说我不想结婚。
“不是有病。是我的眼中无男女。”我说。
我的确是提不起兴趣。我对男女之情之事一点热情都没有。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洪墨馨的缘故,就是那个与我青梅竹马的无心无肺的女子。还有那个桑葚。她们总让我心中一些固有的原则坍塌。我原以为这些原则是很坚硬的,但它们其实都是沙器,是经不过一点雨水浸泡的。
那个被绑架的人就是老莫。事后刑警来到“飞云轩”,打开门,发现一个女营业员和另一个男伙计也被绑在二楼的椅子靠背上,一些珍贵的字画古玩被洗劫一空。惊得半死的营业员告诉公安,三个蒙面人是夜半时潜入店内的。先是擒住了老莫,然后在床上分别把他们捆绑了起来。那伙人好像跟老莫还认识。他们听到那帮人责问老莫为什么卖给他们假画、假古董,骗他们的钱。他们还反映说:在事件发生的前几天,老莫好像收到了好几个恐吓电话,弄得老莫那几日魂不守舍,整日里有点提心吊胆。但事情还是发生了。
从老莫那里警察没有得到任何线索。经过那么一场惊心动魄的折腾,老莫已经神经错乱,整个儿变得傻了。事情发生后的第三天,我去“飞云轩”看老莫。我看见老莫坐在床沿上,脸上苍白,一头长发乱得像茅草,见得人来,脸上一付惊慌失措的表情,浑身痉挛,连声说:“我没有卖假画,我没有卖假古董!”
我叫了老莫一声。老莫双目惊恐,一付吓破了胆的模样。老莫的父母亲从绩溪县乡下听到噩耗也赶了过来,他们都是一付老实巴交的农民模样。老莫的母亲以泪洗脸,泣不成声。老莫的父亲则连声叹气。我走过去,安慰了他们几句。我怎么安慰他们呢,人生无常,我连自己也安慰不了。当得知我是老莫的好朋友时,老莫的父亲老泪纵模,沙哑着嗓子说:“原先这孩子不是好好的吗,在报社当记者,为什么想着去赚钱呢。这钱,赚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呢,它真是个害人的东西呵!”
老莫人的父亲在愤怒地声讨着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悲痛欲绝。我心里也很不好受,我也有同感,这世界原本是很政党的,后来都是被钱搞乱了,变得疯狂,变得失去理智了。但钱不也是由人创造的吗?实际上钱是代表着人的一面,那就是贪婪、占有和卑劣。钱只是一个幌子,在它的深处,正体现着人的这些阴暗品质。
我突然想起杨红,不知她是否知道了老莫的噩耗。我向二老道了别,叫了一辆出租,赶到杨红的“蓝屋子”。我刚见到杨红就嚷嚷说老莫出事了你知道吗?杨红正在跟一般大约是工商所的人在应酬,见我来,便把我引到服务台边上的咖啡吧。坐下来之后,小姐上来了两杯咖啡,杨红用汤匙轻轻地搅动着咖啡,然后说:
那语气异常平静,仿佛有一种例行公事的味道,一下子拉大了与老莫之间的距离。杨红点燃了一根烟,吸了一口,然后仍是缓缓地说:
“老莫自己也不注意,心太狠了。容易招人嫉恨。我早就劝他要小心一点,他不听。”杨红叹了口气。
我一下变得无话可说了。杨红看了我一眼,转换了话题,柔声说:“最近你怎么来的少了。我们这儿又来了好几个漂亮的小姐。有湖南的、浙江的,还有新疆的。有什么客人你尽管往这带,其它的事还不好说。”她忽然呈现出很媚的笑容,“要是其他小姐你看不中,我可以亲自陪你。”
我感到恶心。但我还是佯装着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跟这个女人打交道,心很累。
我告辞了。杨红送我到门口,仍是缓缓地说:“什么时候我约你去看看老莫吧,朋友一场,也是个缘份。他的父母来了吗……真可怜,实在是不走运。”
她的眼眶说红就红了,声音也哽咽起来。
我立即反映过来桂林老板的到来跟桑葚有关。果然,在落坐喝茶之后,桂林老板吞吞吐吐地问我可看见桑葚了。我实话实说地回答说不知道。我的话音还没有结束,那个桂林老板竟如小孩一样抽泣起来,连抽泣边说:
“桑葚要是找不到,我就不活了!”
我大吃一惊,连忙幼他镇定一点。过了一会,桂林佬克制住情绪,告诉了我整个事情的过程。原来桑葚到了他店里之后,不久就跟他好上了。这桂林人在老家也是有老婆有孩子的人,原本也是逢场作戏。但桑葚温柔无比,又相当能干,一下子使客肆异常红火。桂林老板一下子离不开桑葚了,便琢磨着要跟桑葚结婚,跟老婆孩子分手。桑葚也答应了。桂林老板便将经济大权彻底地交给了桑葚,春节期间又飞回老家桂林,好不容易与老婆离了婚,可是当他飞回来之后,桑葚却席卷了大部分现金,不见了踪影。
我问:“你到桑葚老家去找她了吗?”
他回答说去过了。桑葚前段时间回去了一趟,为他父举办了丧事,便又出去了,家里人也不知她的踪迹。我这才想到那个酷爱知识分子面色苍白的中年汉子死了,心里不由一点失落。
落了一番眼泪,也可能渲泻了一番,桂树佬的情绪平静了一些,他盛邀我到市里最好的“白宫”去吃的。我拗不过他,便跟他一块去了。我们点了一些菜,又叫了一些酒水,便又坐在那聊起来。桂林佬仍旧很执著地说起桑葚,我觉得他精神上似乎有点错乱了。他说他自己也觉得配上不桑葚,那么漂亮能干的女孩子,干嘛要嫁给他呢。可是他的确是爱上了她,想为她肝脑涂地。我一边安慰他一边嘲讽说:“真看不出你还会有这么纯洁的爱情。”哪晓得那桂林佬兴致旦旦拍着胸口说:“要是桑葚在,我可以把心掏给他看!”
出酒店的时候,我突然瞥见在大厅的别角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背影,我一看,原来是姚挺,这个家伙,自从辞职后就全没了音讯。从背后看,他穿着一身紫色休闲西服,头发上摩丝打得精光。他正在跟一个外国老太太在亲昵地比划什么。我走进去,从背后拍了他一下,开玩笑说:“怎么,认了个老外‘干妈’!”
姚挺忙站起来,把我拽到一边,小声说:“我下次到你那玩。”很奇怪,他的脸上一脸的尴尬和窘迫。
我故意装作玩世不恭地说:“不就是个美国‘干妈’吗,瞧你那样,有什么怕的。要对话,我可以翻译。”
姚挺慌忙说,你走吧,你起吧。我外语还好,可以讲几个单词的。明天我去找你,再见!
我颇感诧异地离开了“白宫”。那个桂林佬仍在门口站着等我,一身的失落和沮丧。我真怕他会想不开自杀。我给杨红打了个电话,说有个朋友要到她那去玩,让她优惠一点安排好。电话那边的杨红很热情,嗲声说你怎么不来?我说忙下次呢,又让她在门口等。然后我招了一辆出租车,让司机把桂林佬送到“蓝屋子”。我对桂林佬说你今晚好好地潇洒一下,明天一切都会好的。
车开走了。桂林佬从车窗里伸出个头来,大声说:“要是见到桑葚,你无论如何告诉她,只要跟她在一起,我当伙计都可以!”
我心里突然一阵发酸,我想其实这世界上每一个人生活得都很不容易,风吹雨打的,在每一个看似平静的心中都有一本不可示人的悲惨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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