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前秋风梧叶散,芭蕉过雨绿生凉
微凉的秋夜,沏一杯清茗。望着窗外随风飞舞的梧叶,掬一缕思绪,放逐心情……
翻开茶几上的一本图册,再次欣赏齐白石那幅《雨后》画页。阔大而湿气袭人的芭蕉叶,淡墨勾出的芭蕉干,一明一暗,一干一湿,显露着雨后的清新。画的左下方,是一句“芭蕉过雨绿生凉”的题词。我曾经查过,齐白石原画题的是一首诗——
安居花草要商量,可肯移根傍短墙。
心静闲看物亦静,芭蕉过雨绿生凉。
每次看这幅画,对“芭蕉过雨绿生凉”几个字都会注视良久,格外欢喜。我想,当画家饱蘸水墨,一挥而就写完这几个字时,心情一定是惬意的。
文字,真是一个可爱的精灵。几个字的简单组合、排列,就能带给人们美好的遐想,带给我们温暖和感动,给薄凉的岁月增添了一抹温情。
我在季节巷口处,亭台轩榭间,经常能看见夏荷、修竹,还有院子里的芭蕉和蔷薇。我很喜欢它们,竹子就像旧时的文人士大夫,荷花好像杜丽娘那种大家闺秀,蔷薇好像调皮丫鬟的样儿,只有芭蕉,彰显着一种含蓄的大气。芭蕉可以守静,可以洒然,也能婆娑摇曳。有时候,还觉得芭蕉像一个情怀深沉的女子,安然在市井的烟火里。
芭蕉,自古就讨文人画家欢喜。即便跳出萱纸,移栽庭院,庭院的品格也会即刻飙升。
想起《红楼梦》中众姐妹作诗,创立海棠社,探春因自己院子里的一丛芭蕉,为自己取名“蕉下客”,立见不俗,心思澄澈而纯粹,独辟一方天地。
“芭蕉为雨移,故向窗前种。”读过杜牧的这句诗后,有时想,窗前种棵芭蕉树真好,有风吹过时,可听它吟吟于窗,有雨飘落时,可听它簌簌于梦,或者敞开心扉,让雨打芭蕉的声响,敲出心灵的诗句,闻声而知雨,借雨而抒心。
“芭蕉过雨绿生凉”,读过无数遍,有一次突然读出了一些悲凉的意思。尤其是当翠色渐浓,雨滴响彻于枕时,感觉这几个字也窖藏了另外一种愁思。
多年前有人问过我:“何为孤寂。”我答:“清风,明月,无笑意。”今日见此芭蕉画,我问自己,“何为孤寂。”想了想,“花果一心,同去同归,终须离,不得你。”
小区旁有个园林,也种了许多芭蕉,经常路过,偶尔也会想起“芭蕉过雨绿生凉”之句。有一次雨后,突然想去看看,就踏着积水走了过去。只见芭蕉上有许多晶莹的水珠,额头偶尔碰到叶子,雨珠便滴到头上,微凉而欣喜。
微凉,那是恰到好处的温度,不喧嚣热烈,不冷若寒冰;微凉,就像一个走过世事沧桑的女子,依然从容优雅,素心如镜,曼妙若水。
我的老家院子里,也曾种有几丛芭蕉,绿荫碧翠,玲珑秀美。逢了雨,鸡鸭会齐齐躲避蕉下;日头炽热,狗也会盘成团贴着芭蕉叶。小时候,歇凉时,我会拖一张蕉叶往地上一展,躺下就睡。屋子是泥地,端砚般幽浸,觉着凉悠悠的。
我喜欢芭蕉,不单因为它的清幽与宁静,更钟情于它直抵心里的颜色。春天乍暖之时,那一抹或浓或淡的绿色,巧妙的融合在花丛中,勾勒出一幅清新蓬勃的景致。夏日艳阳高照时,那一丛丛连绵的绿色,会给心间带来无尽的凉意……
尼采说:“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我觉得,若是每一个行走的日子,都在懵懵懂懂之中,不曾有过心灵的温暖和感动,活着,该是多么乏味。
如果安居可以商量,我还是想要一所自带庭院的房子,种一丛芭蕉在院里。深秋凉夜,能听窗外风声萧然,听雨打芭蕉点点滴滴。喜欢这样的境地,不念念,也不悲戚。
今夜,无雨,却有秋月。我看着齐白石的画,品味着“芭蕉过雨绿生凉”的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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