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里的旧书摊
浅淡的光阴，没有什么能与之抗衡，唯有记忆。穿过时光，一些歌，一些人，一些往事，于眼底，于内心，即便老去，也别是一番风景。
印象里，读书的人，大都是逛过旧书摊的。我第一次逛旧书摊，记得是在刚上初中时。那些旧书摊，摆在高大的黄桷树下或是街道的拐角处，五颜六色，也是小镇的一道风景。每次去那里，若遇喜欢的书，不用过多盼顾，只是一眼，便会妥帖在心里。
那些旧书，基本上是摊主低价收购来的。有一次，我看见摊主正用砂纸打磨旧书，那种细心和认真，似乎是在修饰一件工艺品。摊主十分爱书，每次摆在地上后，都要仔细地扫一扫书上的灰尘。摆放时的分类也很详细，有毛边本、线装本、袖珍本等等。
那时流连在旧书摊，不光能欣赏书，还能欣赏文人雅客们在书上的题字。比如某某先生惠存、某某先生雅正等，写的字虽良莠不齐，却也是风格各异。当然，并不是所有的书都是阳春白雪，其中也掺杂着诸如《隔帘花影》《剪灯新话》之类难登大雅之堂的书籍。
读书的人，大多喜欢在旧书摊上淘几本书的，我一直记得第一次买旧书的情景。那是刚上初中的一个假日，和几个同学一起去了旧书摊，兴奋地翻翻这本，看看那本。突然看见一本厚厚的《三国演义》，以前看过连环画，粗略且不完整，后来在镇上书店也见到过，但标注着不菲的价格，突然的邂逅，真是意外之喜。
举起书问：“多少钱?”“三毛钱！”摊主说。我心中不由一喜，没想到这么便宜。于是毫不犹豫的就买下了。在那些青葱岁月里，这本翻断了线的旧书，伴随着我，落满一地的青涩。
中学时代，我的大部分课外书都是在旧书摊买的。在一般书店买一本书的钱在旧书摊能买上一摞，对于一个穷学生，如何省钱，这个帐总是要算的。记得那时一本《读者》杂志五分钱，买十本摊主还要再搭一本。杂志一般是一两年前的，但里面的文章和智慧一点也不晚，还被留在时光的门扉里，读起来一样津津有味。
在旧书摊，买完书一般也不走，还会蹲在那里看其它的书籍。书摊老板有时会递给我一个板凳，便坐着安静的读，那种自由和随意的感觉，曾经陪了我许多岁月。
参加工作后，虽然常去的是一般书店，但对旧书摊仍有一种无法割舍的感情。或许是，每个人心中都会隔着一个曾经，念与不念，都是深情。如今，只要遇到旧书摊，我总是喜欢停下来看看，相中的，一定要买回家去。回到家，洗净手，用橡皮把扉页和脏污的地方擦了又擦，干干净净的放到书架上，等待一个安静的夜晚或下雨的假日再慢慢翻阅。
就这样日积月累，我的存书已是新旧各占半壁。而且，感觉旧书更有着新书没有的温暖，发黄的封面，弥散着着岁月的墨香，里面的文字好像也分外温润可人。
其实，不止我喜欢旧书摊，像王国维、鲁迅、朱光潜等名家也是这样的。鲁迅先生每次淘到旧书时还不忘作个小记：“又在小摊上得《明僮录》一本，价一角。”我有一位在教委工作的朋友，每每淘到旧书便如获至宝，工作之余的一大爱好便是向人晒他的这些宝贝。
我生活的这个城市，旧书摊比读书时的小镇更多一些，而且发现那些摊主也各有特色。有对夫妇摊主，总是两个人一起出来，各在地摊的一边把守，他们的规模很大，好书也多一些。有个小个子，好说话，属于“给钱就卖”的那一类。还有个胖婶，她对熟客挺耿直，你一还价，她只有一句话：“拿去嘛，你说了就是。”还有个眼镜，一边卖书，一边看书，曾跟我说，要不是喜欢看书，他不会走上卖旧书这条路的。
最近这几年，在新潮流文化的冲击下，加上阅读方式的慢慢改变，旧书摊也变得越来越不景气。当然，一些规模较大的旧书店，依然还在勉强维持。前几日，看到一家旧书店，店前面的书摊没人打理，我就走了进去。店主是个上了年纪的老汉，醉醺醺地说我是今天第一个进来的人。他说现在收入微薄，准备改行卖点别的。聊了许久，临走时我挑了一套全十册的《民国杂文大系》，他执意要送给我，我没同意。当时把书拿在手里，感觉很沉，心里也是沉甸甸的。
在素年锦时的光阴里，旧书摊似乎已经跟不上时代，已经变成了一种过时的文化标识。但旧书摊的文化内涵，却深深浸到了许多读书人的心里，它留给我们的记忆，依旧是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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