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他们在躲着我和你

挤满人的公交车，只因你我的到来，硬是

让出一条走道，他们是怕碰到你我的身体，怕

嗅到我们的气味，怕一不小心，让窗外的人

把他们与我们混为一谈，看，他们

都捂紧了挎包，将全身最舍得的部分

冲着我们，兄弟，他们在躲着我和你

 

你刚起身的座位，久久没人光顾，最后

坐上去的女子，用尽了随身带的纸巾，她要

把肮脏擦漏，要把你从她的眼睛里抹去，要

擦到她的洁癖彻底接受了她，兄弟，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在躲着我和你

我们是付了钱的，甚至，在狰狞女人的追逐下

给行李也买了票，兄弟，我们怎么了

这只不过是我们的第N次迁徙，只不过把

生活的一切，都背在了身上，只不过

从一个边缘到另一个边缘

从一个陌生到另一个陌生

 

兄弟，他们在躲着我和你

我们的老实是被纱网筛过的，我们的善良

可以在搅拌机里翻滚，我们的胆子很小

却被迫占领了黑夜，在吓跑了几个细鞋跟之后

在黑暗中，我选择大步流星走在路人前面

头也不回，或者干脆在没人的街道独自行走

兄弟，我也是怕黑的，也是从小父母带着走夜路

 

兄弟，他们在躲着我和你

他们厌恶我们身上的白灰和水泥

他们厌恶我们身上油漆和沥青的味道

他们厌恶我们的无知和没见过世面，但

他们从来不厌恶崭新的楼房

他们从来不厌恶平整的街道

他们从来不厌恶畅通的地铁

                

兄弟，我明白了，他们希望我们和

钢筋水泥尘土打完交道之后，便立刻消失

他们不愿把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家”，与我们

联系在一起，他们宁愿认为这房子

是地里长出来的，或者是被“阿门”之类

伸手拍在那的，但他们不知道

这房子脱不开和我的关系，我这被你们厌恶的人

曾是这房子的主人，我在里面随处吐痰

在还没隔出厕所的时候，就在里面大小便过

甚至，还与我那做保姆的婆娘多次亲热过

 

兄弟，他们在躲着我和你

不仅如此，他们也让他们的孩子

躲着我们的娃，如同喜好一样

厌恶，也可以被继承

我们的娃，得到天大的幸福，也只是

被堆放成特定的人群，送进特定的学校

兄弟，我们的孩子也会成为朋友，且可以断定

他们的圈子会窄如砖缝，跳不出我们熟悉的工种

说不定什么时候，也会被无情的砌死，呼吸都难

                

等他们识得几个字之后，或许会埋怨我们

把他们带到人世，到时，他们会想起

独轮车上的童年，和火车座椅下的大年夜

兄弟，我们早已垃圾箱般被分成了

“可回收”与“不可回收”两类

不知道，娃们是否也会如此

兄弟，他们都躲着我和你，“他们”，将来

会否，也包括我们的娃

 

                                                          09.09.22   20：40 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