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终总结:《牛弘研究》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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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散文随笔 |
仔细地辨认后,他竟然是我!这个人怎么那么地疲惫,他这一年都干了些什么?
我给别人拍的照片,凑合能用,可是,别人给我拍的照片,却只能凑合着用了。这一年对我有格外意义的事情恐怕就是又到我所敬仰的大师王国维的故居去了。
不远处的钱塘潮早已平息,可我的心颇不能平静。上一次去时,在杭州的时候天还是晴的,可等到了他的家门口,雨就劈啪下来了;这一次,途径上海,一路南下,车里看外面时还是蓝天,可第二天再到盐官时又是一阵如注的雨。到了江南,雨也不放过我。
在江南,最容易碰到的,就是这迷茫的雨了。那是盈盈的戴望舒的《雨巷》,那撑油纸伞的江南女子啊,永埋在心里了。
这是徐志摩家后院的井,上一次在海宁突逢大雨,错过了这里,这一次终于走进了徐家。上中学时,和一位最好的同学只相处了一个学期,他便转到了甘肃。可是,暑假里,我们两人竟然不期而遇在礼泉街头,低头看对方的手时,一人一本《徐志摩散文集》(淡蓝的封面,这书现在还在),都是刚刚县上的新华书店买的,不约而同,于是呵呵大笑:“你也买了?”
海宁惠力寺,江南的寺院,是那么宁静归心。
从寺里出来,没想到河这边的这一户旧院子,竟然是蒋百里先生的家,心里一惊!叹曰小小海宁,出的是又一个搭骨架的人!那另一位,不用问是王国维,他搭起了近代中国学术的骨架,而蒋先生则是在倭寇图谋蚕食之时,最早告诉大家:勿要怕,中国一定取得胜利,须作长期抗战之准备。作为军事奇才的蒋百里,为当时中国的抗战划分了具体的国防线,最后,战争就沿着他的线,一直发展下去,直到取胜。可惜的是,蒋先生在开战后一年,即溘然长逝,没有看到胜利的那一天。不过,他把女儿嫁给了一个令美国人忌惮不已的人——钱学森,这就够了。蒋英女士年轻时的那张照片,直逼上海滩的电影明星,美丽极了。
有了这个陕西名牌,走都哪里,都饿不下。尤其在江南,尽管有黔烦者,说什么不正宗的话。但是对一个只喜欢吃面的农民娃来说,那又有什么呢?嗨!海宁繁华的工人路上居然有一个正宗西安凉皮。
这一年,参加了数个学术会,这一次由中国艺术研究院主办,见到了戏曲界令人敬仰的郭汉城老先生,就是看着他们的《中国戏曲通史》,我才走进这个门的。
以上与台湾学者施德玉女士、罗丽荣女士及戏曲所的王馗先生合影。施的大著《中国地方小戏之研究》,骨架清晰,是一个把握全局的书,我得到它,颇为费力,因为大陆并没有出版过,只有从网络上邮回这本书,施女士闻听,说早知如此就带给你一本;罗女士这次研讨的题目恰巧有台湾北管戏之状况,令我欣喜,正搜集这个资料呐;王先生今次的报告,令我顿时醒悟。他其实只讲了一个“官班”和“私班”这个很简单的问题,终于使我可掏通许多管道了。曾颇为注意旧时之班社,于日人波多野乾一的《京剧二百年史》(此著出版于民国15年,译者竟是陕西三原人,不具名,仅号曰“鹿原学人”,盖三原白鹿原也)中见过他的一句话:“书中叙及秦腔各角者,非自乱其例,一则本书原名、内容非专指皮黄而言,二则当时皮黄、秦腔多相见于一堂,并且一剧也”等等一语,正欲从中寻找,不料就听到了王先生的演讲。本次,我提交的论文为《南枝北枝待春风——陕西戏曲剧种中的昆曲艺术探微》,我告诉大家:昆曲对全国是一种覆盖性的影响,陕西概莫例外。陕西境内的梆子、皮黄诸戏深受影响,正是在一种比较、借鉴中,板腔体式的秦腔(我指的为皮黄)才逐步走向更大的舞台。
席间,北昆院丛兆桓先生讲了一则故事,他说王正来先生临终时对我们讲过一句话是,昆其实不该叫“昆”,大名应叫“明曲”。这样理解的话,昆之为国剧,自然可以理解了,征之于史,确乎如此矣。
这一年,除了工作之外,最重要的恐怕就是我的第一本的学术书出版了。兹录“后记”作结。
后记正文
我其实在学校读书并不是那种刻苦的人,而是一个懒散的形象。懒散在人生中是很危险的事情,从成功者的眼光来看,那是虚抛年华,十分惋惜,可是,在平凡如我者的心中,淡静如此其实并无不妥。只是内心抱定着坚持的信念,一步一步往前走就是了。
譬如我可以去攻读硕士学位了,很自然就有那么一个机缘,车到山前,涉水遇桥。于是重回到课堂,听老师讲那“过去的事”,我的专业方向是古代文学。走到课堂上,就是漫灌的水又聚拢到一起,我可以集中一段时间、精力,专心做一件事了。学业一毕,论文一交,心绪也高涨了一点,遂把这篇不成熟的、学步似的东西出版成册,以为这个时段的纪念。
我完成这篇论文时,我的父母已年届七十。七十的寿辰我并未与他们过,这在乡里是不孝的。我愿意以这本书献给他们,以报答不尽的养育之恩。
我可以说深受了做乡里语文教师父亲的影响所致,虽然父亲并不多督促,只凭自己发展。但实际他是很急的,父亲在1978年恢复高考时曾作为到省城阅卷的老师,一直令我自豪。那一年,他从西安带回来的搪瓷缸上就印了“西北大学阅卷纪念”的几个红字,我至今珍藏。1989年,我高考完的那个暑假,到村野四处游荡,一天,父亲急急火火地寻来,手里扬着一个信封,说“录取书来了,是西北大学”,言毕,把信交给我看,自己背搭了手,转身回去,我觉得这就是夙愿。父亲其实是掩抑着自己的关注,当然,母亲在一旁就很着急,常常要亲自送我到县城去读书,那时我都是高中生了,她还如此不放心,有时就觉得在同学面前很不自然。以后,无论我是离开乡村去县城,或者再往后去省城时,她必亲送至班车的门口,并且必须要我带上一些食、鲜果、冬之棉衣、新做的鞋、直到给我自己孩儿之衣物、装饰不可。如果把这些衣物累积,则可充盈桌案如山。当我的妻子后来再一件件淘汰时,母亲送来的不是数量,而是恩德、爱抚。
现在,我的工作环境喧闹,不宁静,然回于书桌前,面对自己那一面墙似的书架时,心神颇安之。我想我是喜欢这样,或许要沿此种路径慢慢走下去,不为别的,只为自己家人。
到这时该给读者总结书的内容了,很简单,是这么几点:
一,算是有系统的把隋唐安定牛氏的世系基本梳理清晰,这个家族的影响力,从隋开始,而至五代结束,贯穿华丽历史的重要阶段,其线索脉络不绝。可是,有如普泛大众的人生一样,他们似乎并不在历史之灯照到的最亮处,而是雄深雅健的存在着。这也是关陇士族之总面貌的一种反映。
二,对其奠基性的人物牛弘做了较全面的整理、归纳和总结。特别是较以往的论述有总括之处,牛弘不仅在文献搜集、礼乐制度方面有自己的贡献,而且在在外交、法律、文化制度及选拔人才等方面同样尽心尽力,给人印象深刻,产生的影响非同一般。唐初史家对其称颂有加,似非随意为之。本书于中国古代礼乐制度方面颇为重视,以为今天应有重新检讨之必要。
三,又对牛弘的诗文创作做一概评。牛弘文集基本流散,即使后人辑佚,亦非全貌,以至于牛弘在创作方面可视为平庸,然于士族文学及家族史的视野中却是有其独到的价值。
四,较学位论文新增了两个部分,其一《牛弘事迹编年辑考》,比较清晰反映其一生,并以出土文物订正史籍缺失之处,比如其与杨素的交游。一般史书,常把小说传奇之语当作历史处理,对人物实在太冤,如《虬髯客传》之褒李靖而苛责杨素,则可见小说与史传之抵牾。对于李靖,史传甚明,当时杨素、牛弘正在吏部,亦不薄他,李深为感念,有唐书可为证,史书记叙前后统一。
五,除了家族奠基人物牛弘之外,还有几位重要的人物如牛僧孺、牛峤、牛希济等,皆另辟一章做专门介绍性的论述,以期读者对这个隋唐望族有全面了解。
当然,初涉如此广深的论题,气力不逮,错漏亦在所难免,还望看到的读者多做指正。这里,甘以前趋之步效颦方家。
最后,要感谢一切帮助我的人:这其中,陕西省艺术研究所何桑女士是直接启发我做这一论题的人,北京大学历史系在读硕士张成晗不辞辛苦,为我从北京复印回来一大沓重要的资料,同时离不开三秦出版社贾云先生的大力支持,姚鸿文先生在本书出版的前后,自始至终都在关怀、督促,作家寇挥一有机会就问进度,他们尽让我感动。
还有,真诚感谢我的指导教师李浩教授、硕士论文答辩组杜文玉教授、贾三强教授、刘炜评教授、张弘教授和张文利教授,他们对自己的学生既严格要求又奖掖不已。另外,西北师范大学尹占华教授、安徽师范大学丁放教授、陕西师范大学魏景波副教授在论文评审时给予的评价令我受益匪浅,在此一并致谢。
还感谢我的妻女,尤其十岁的女儿焦若姿,她不断扶梯而上,从书架上掂下来沉重的一沓《隋书》、《唐书》、《通鉴》,在她不过玩耍,而我则以为这样的生活场景是我在这个时代一角所承受到的最大恩赐,为此,我充盈而满足。
焦海民记于海宁——我所敬仰的大师王国维故居旁,时江南烟雨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