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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的磨盘推着,转着,磨着——读《水在时间之下》

(2009-03-16 21:12:48)
标签:

汉剧

水上灯

水在时间之下

方方

汉口

宇宙锋

分类: 读书札记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老子·第五章》

方方说,因为研究汉戏的缘故,她推开了水上灯的门,于是,有了这部小说;也因为汉戏的缘故,我很关注方方的这部小说,“水在时间之下”,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20年前读《风景》时,自己难以自抑的感受。一晃,20年都过去了,鬓角也生出了白发。20年前,因为这个小说,在高中自习的课堂上,心绪不宁,那天的日记也记得特别长,十分恍惚的一个夏季的感受,现在只想起一个词:伤美。那时,也风靡李泽厚,知道有“崇高、优美”,但是,我读了《风景》便觉得非自己生造的这个词“伤美”无以概括方方的这个小说。后来,我再看她《桃花灿烂》时,愈加相信,她创造了伤痛之美。

实际上,后来我不再看方方的小说,我怕自己沉迷这种感受,难以自拔。《万箭穿心》,已不知是她第几部中篇了,但一听这名字,就不敢打开它。我不知道,她怎么会如此地直逼内心。

每次到武汉,我心里就会嘀咕起《风景》的句子:“京广铁路几乎是从屋檐边擦过。”然后,自己也会走到那样的地方去,再坐轮渡过江。这是方方的汉口。她写了很多有关汉口开关以来的事,这我都仔细拜读,唯有小说,我是不敢看了。

办公桌上,不知何时,从何处,拿来一本《正觉》杂志,竟想不起来了。今天特意把它再翻开,那上面有方方的一篇游《黄梅四祖寺》记的文章。杂志是湖北黄梅西山五祖寺里僧人办的,很有品位,非常好。因为,当我在这个小说里,看到水上灯去找在五祖寺出家的陈仁厚时,立刻就想起这个杂志。我觉得,她写陈仁厚出家当和尚,就是为了寺里那两句话,那其实叫成“偈语”更恰当。它们分别是“放下着”和“莫错过”。刻在进入五祖寺的一个必进的门楣上,进去会迎着“放下着”,出门便看见“莫错过”。

可是,我想她之所以写这一段,是处于小说密织的紧网中太过“跳”的一段,有些伤结构。小说到最后,又匆匆写道,陈仁厚终于还俗,投身到前线去了。他是放不下“水滴”,他肯定是要“莫错过”,然而不得不接受的现实是,他只能离开他的爱。整部小说中,也许,只有陈仁厚的爱,唯一可称作“爱情”。这是水上灯也能感受得到的。读者每一个人,不但能感受到,也会为他们期愿。可是,最真的爱却只能分离,无法在一起。这是永恒的“伤”。

假如写水上灯退出舞台之后的几十年生活,又会是什么样子?事实上,这段沉默的生活时间上更长。而差不多,这却是一部关于汉剧演员在1920年代到抗战胜利那一阶段的生活,也就是水上灯在舞台上的生活和前生活(因为生不逢时,在战争年代,她只唱堂会)。毋宁说,方方是为了写那个时代作为中国十字路口的汉口。汉口是一个码头,码头就有它独有的喧闹与纷乱,汉剧无疑是最好的切入,而且唯有在这个角落,它才切得如此之彻骨!乐园是小说常常提到的场景,我曾经走过那里时,人们都会给你讲起周璇在那里唱过的往事。可是,是谁在那里唱的如此之久长,无休无止呢?不是作为电影明星的周旋,而是汉剧,是凛然的余天啸余老板(或许,他就有京戏余家班的影子,余家即出于此),是万江亭、玫瑰红、周上尚,这些汉口百姓尽人皆知的汉戏名角。或者说,正因为是“戏人”、“戏事”,小说才写得如此之“戏剧”,它的节奏之快,令人喘不过气来,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厚厚的四五百页的书读完,寝不能寐。

一开始,作者寻找水上灯,提出一个“你愿意被世界抛弃”的话题而遭水上灯连珠炮似的反诘:

你问我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生活?为什么历经无限风光却还能如此耐住寂寞?可你问过龟山为什么要堆在江边?问过汉水为什么要在这里流到长江?问过汉口为什么要叫汉口?问过人们为什么要听戏?问过戏里那把剑为什么要叫宇宙锋吗?

陡然、劈头盖脸的发问,似胡琴突转节奏,转入快板,小说正因为这个人物这个事,获得一种极好的控制力,此后的舒张自如,皆缘于此。

而作者的目的也就的达到了,情节急转直下,又直上,痛彻而干脆,甚至她也不顾艺术的雕琢了。大起大落,粗率、砥砺,硌得人心疼。十四岁的戏班黄花闺女水上灯,人生的第一次竟是在喝醉酒,无察无觉中,让一个七十岁的遭老头“插入”,鲜血在身下,如祭礼一般,但是写的太潦草了。你想,这是主人公啊,是一匹趔倔的马驹啊!竟不过百字;慧如、菊妈,这些还可开阖的人物,突然就不管不顾,任她一去,杳如黄鹤;还有制造一切开端的红喜人,既然中间让他再回来,那么怎么那么草率地又结果了他呢?(或者,写了,就太过于戏剧了?)最后,水上灯不也如此吗?她死得如此决然已然,使人徒生哀怨。她的语速如此之快,印象便如此强烈。

编织的故事,如严丝密合的网,水上灯就是提缬,一个结,每一个人的生死,似乎都由她,而小说也正是由她一出生就被抛弃开始,隐喻一个历史的开始。如果再延伸自己的阅读,它不就是一个周人制造的正统的历史的搬演吗?在《诗经》里,这个故事就已由来。

但是,它又不似历史。的确它把大时代统统推走了,像推磨盘一样推开,然后又碾压过来的,却是被磨盘还重的人性的裂谷,有生死瞬间,艰难抉择,血亲成仇,恩怨爱恨,像码头上的故事一样,恨便恨之入骨,爱便干柴烈火。李翠明知陈一大成了汉奸,但她还是奉献出了她压抑十年之久的女人的浪荡,作为特殊茶客/汉奸的陈一大怎么也想不到,他如此的轻易得到,又如此美好欢畅!不由得让人想起《色,戒》。

还有一处最欢畅的是,水上灯和陈仁厚这一对最爱的人在惊慌的夜晚(国民政府撤离,汉口百姓纷纷逃走),彻夜不止地做,但那却不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的文人的喟叹。而那一晚,日本人攻陷武汉,战争进入漫长的对峙期。水上灯他们就要在这里煎熬到头。

她写性爱,当然有度。譬如濒临乱伦的边际,她突然就拉了回来,戛然而止。水文走到水上灯床头时,这对血亲兄妹,整个故事的张力的两边,还是被她节制了。是的,这是一个礼貌的问题。如果在男性作家或者电影导演那里,他巴不得这样整呢。

这是小说背后隐匿的女性。

所以,全篇的控制者,就是水上灯,就是女性,女性处于绝对的强势,从一闪而过的水上灯之生母李翠,就是因为背后长长的粗辫,妖娆的腰肢,让一个男人拐弯摸角都要拉上关系,纳其为小;到玫瑰红,倾倒汉口权势肖家,纳其为小;再到水上灯,又纳其为小。一方面,女性作为“性爱”双方的主动者,占有先天的主动,另一方面,男性低山下四把她们纳过来,自有其生理想法。不过,几个人物,几乎一模一样,我觉得作者亦不嫌其重叠,所以,在这场“权力”角逐的背后,真正隐匿的却是十足的男权。它的呈现,无一例外,都是男人对倾城美女的“哄骗”,而女人其实也知道这几乎就是“哄骗”,但还是坚定地走入深宅门庭。我觉得,这就有意思了,但是作者的社会学解释,似乎有些懈怠,比如,她规定她们都因为再怕回到那可怕的贫穷的日子里。

有很多重叠,似乎区别不大,尽管水上灯不承认,她与玫瑰红不一样,铜雀春深锁二乔。可是,到底还是一样。包括小说中,水上灯的成名方式,已经写过了一次了,可是在水上灯这里,还要来一遍。似乎,舞台上的故事,和现代版的“超女”一样,一夜好成名,总是在重复昨日,一如女儿重复母亲,恨之切的人竟还是血亲一家。——历史是可以复制的?

小说开头,说到了作者为了研究汉剧历史,历尽千辛万苦,找到当年红遍整个武汉三镇,但在她最红的时候突然又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汉剧名角水上灯,这是作者用了“说书人”的角色,唯其如此,看这个小说,如看戏一样,底下的观众什么都看明白了,只有舞台上的人还在那里认认真真地演着。多少有古典白话小说的劲头。中国古典小说里有一类以戏曲为元素构成的小说,姑且称之为“曲戏构成”,如《歧路灯》、《品花宝鉴》一类的书,我觉得它们互为镜像,要对着看。虽然,在《水在时间之下》里,也有几场戏如《穆桂英》、《梁红玉》,甚至第三厅郭沫若、田汉的身影,似乎在提示着时代的信息,但成为结构的,却一定是《宇宙锋》、《摘花戏主》这样的构件。小说中,也多次写道,水上灯自己要演这样的戏。

由《摘花戏主》,我无端地想到《美龙镇》,那也是“摘花戏主”啊。看似男性对女性的窥视与调戏,一如水文这个人物,他似乎红黑两道通吃,什么事都如下棋,摆好局,但实际上,操控主动的还是女性,你看《美龙镇》中,李凤姐是如何接过正德帝的话的:

“军爷,我好像认识你?”军爷一惊!她一个平民百姓小丫头怎么认识我?李凤姐急忙绕着弯子答:“你是我哥哥——”“什么?”军爷更惊!“我哥哥的大舅子!”一语释然。难怪她故意丢下海棠,一任他去拾起来,再欲插于她。军爷当然乐此不疲,“来来来,我为你插、插上这朵海棠花”。旁边的胡琴几乎是故意的在清亮的“6”音上来回扯动。

我想,古代戏曲里恐怕再也没有这样直白,却又含蓄之极的词了。

张新颖说,方方小说中的人物,不是有想法,就留在心理,他们一定要付诸行动(大意),所以,这是方方小说里最具动作性的小说,善良与欺骗,恶与正,仇与恨与爱,真与假,它是那样明晰地呈现,然而,它又往往转入另一层,更多的无以言表的东西也就在这里,庄老一派有“天地有大美而不言”,也有“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样的感受,一个小说如果拿里面的人物命运纠缠人,让人放不下,这也就够了,就这样深深的吸引人。

台上是疯子,台下是傻子,戏得这样的去看。巧的是,汉剧最有名的戏《宇宙锋》,就隐含在其中,术语叫“套中套”结构。是的,这个戏/小说,它为了真,可以装疯卖傻,赵艳容几欲与父相欢,但戏剧却控制了这样的情节,它不是俄底浦斯,而是“心灵的拷打”,即使在乱伦的边缘上做最危险的跳荡,也就是了是了,就像那把锋利无比的“宇宙锋”,明晃晃的,欲刺未刺,引而不发,但却直逼人心。

 

附记:

这本书,从去年底我就注意,多次跑到汉唐嘉汇书城,没有,不远处的万邦也没有,上网订,也是没货,我苦苦等到进京出差的机会,才获得,但却是第2次印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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