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一趟苏州，并不去那些园林和人多的地方，那园林是个啥吗？像玩尿泥的感觉——小家子气极了。顺着小巷子溜，忽然就听见有地方唱评弹。寻声一去，是苏州评弹博物馆，它在地图上叫戏曲博物馆，不一样，我正寻找一些戏曲的遗迹，看来正是。里面正有一场演出。

这是苏州评弹博物馆的大门，挤在一些“现代化”的中间，实在很委屈，但这里传出的声音却让人心灵悸动，不像那些“现代化”里传来的永远是炒菜声，麻将声，X他妈声。

一进去，是这个柜台，仿佛时间向过去走了。是的，时光有时候不像格林尼治时间那样一味朝前走，它还会走另一端，走向过去的岁月，走向灵魂深处。

“吴苑深处”，是苏州评弹的一个胜地。我居然一头撞进去了，从老柜台阿婆那里花四块钱，买到一张小纸片，然后就可以坐在状元桌旁，坐定，立刻就有一个老者，倒一壶开水来，把茶给你泼好。

开唱的是《蝴蝶杯》，用的是琵琶和三弦，这似乎是一个长书，每天都讲的。今天也不知讲到哪里？听不懂嘛！但好像是相公在表白心意一类的。如果有这个本子，那应该是早于众多的戏曲的，秦腔里就有这个剧目，最有名的就是《藏舟》一折，公子与小姐黑么咕咚的，在一个小渔船上，你说能干什么好事？《蝴蝶杯》戏曲就源于说唱本的《蝴蝶杯宝卷》或《说唱蝴蝶杯》鼓词，鼓词要早于弹词的。传到各地，演出形式大致差不多，只不过是用各地各自的方言来唱来说罢了。今天，上手唱的是唐小玲，下手是王春霞，一个声音扮男的，一个是女的，这女声尤其婉转，唱毕，道白部分时，很是好听，不像戏曲舞台上的调调，而像生活中的发声，在我一个北人的耳里，那是很着迷的，心疼很。

书场，人还是很多的。我去时，门口聚着一大堆人，廊壁的水粉牌上写着“今天唱什么由谁唱”的广告。里头铃一拉响，这人哗哗的，就流到里面的席位上去了。书便开了。我不知道把这称做“书场”，苏州人会笑不笑？苏州评弹其实是“弹词”和“评话”的合称，是中国说唱艺术的一种地方形式。我看这个会馆（书场其实就是全晋会馆）的大堂之中，两侧悬挂六幅条屏，左面是三幅：《评话三国演义》、《平话水浒》，记不清了，那边是三幅：《弹词玉蜻蜓》、《弹词珍珠塔》、《弹词什么》等。名字一看，这区分就出来了。两帮的柱子上的对联，抄录如下：沧浪亭御前弹唱垂青史，光裕社启后箴言耀艺坛。——相当骄傲的，苏州人仿佛骨子里就很傲气。

我在寒山寺闲转时，碰见一个刻石碑的王先生，就很傲气，他甚至对碑林的东西都瞧不上。这有点像我们瞧不上苏州园林。事实上，苏州人干这些活，他们是值得骄傲的，因为很少有人做得有他那么好。你看碑林博物馆外的那些垃圾一样的碑帖，真正够丢人的了。王先生的刻石，不但功力老到，而且灵秀——他们毕竟是习贴的风气。他刻这个怀素的《自叙贴》，共六块，需要三个月时间。我知道，碑林旁的那些人，一个星期不到，就弄好了。

这个戏台在“枫桥夜泊”公园里，显然是新造的。但有了这个戏台，就跟没有不一样了。

浪完苏州后，到大上海又逛了一圈，10小时后回到了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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