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前收到助理电话说我服务床位那位病人周六出院,问你周五还要不要再过来谈一次?回答要,因为我这次我要和他谈一个更深的话题——死亡。虽然,上一次当我提到旁边床位女人已经快不行了,问他每天听到这痛苦地哼哼声什么感觉时,他轻描淡写地回答“她很严重了,我和她,情况不一样的。我就三个小肿瘤,化疗没有了以后就好了”
但是,在后面两天亲眼看着临床女人就这样离去,我知道他心里真正是做不到那么毫无感觉的。我想和他谈谈那两天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感受到的,这些都是他自己的东西。这个话题如果不在这个时候谈,以他的性格不会和别人主动和别人谈,以后可能也再没有机会谈了,这对他病情的后期心情心态是很有帮助的。如果等他再回来,等他也到病重的尾声了,这反而是一个所有人共同回避的话题了。
下午四点半赶到肿瘤医院。助理说他已经于上午出院了。还有一个新的病人愿意接受服务谈谈。
新的服务对象是个50多岁的女人,乳腺癌转移到骨头,转移到肺和肝,下半身已经瘫痪无知觉了。阿姨原来是无锡商业部门的领导,手下有200多号员工。进了病房,看到她,身体蜡黄的到不真实,光光的头皮那是化疗的结果,脖子里里到胸脯上是一片片粉红色的斑,在蜡黄蜡黄的皮肤上特别的显眼。看着我,她很无力地主动描述身体状态给我:胃难受,更影响胃口,所有人都说你要多吃啊,你要补充营养啊。谁不知道呢?但是吃不下去啊,没有胃口啊。睡眠不好,每天都要吃很多安眠药才能睡觉。两侧也疼,无法翻身,真实活受罪,想死也死不了的,真难受啊。
老公补充着:下半身没有知觉了,小便直接接导尿管了,大便就老公每天在固定时间用开塞露帮她排便。肚子里都是胀气。
病人自己把被子掀开,把粉红的T恤掀开,把整个肚皮露出来给我看。黄黄的,鼓鼓的,按一按硬邦邦的。感觉到她对我的信任,她对一个陌生的我在聊天5分钟后展示她难堪的肚皮给我,我内心充满了感激。我小心翼翼伸出手,轻轻地爱抚着她光光的肚皮,关怀地看着她,她没有拒绝,任由我无声地抚摸她的皮肤。这个微妙的时刻,如果志愿者流露出对这颜色怪异的皮肤任何一丝的害怕、厌恶、嫌弃、回避,都会给已经很敏感的病人新的心理伤害。
提起工作,女人似乎不愿意多谈,她说“是啊,以前太忙了太累了。才退休,就查出来得癌症了”也许,这时,越多回忆过去的辉煌,越反衬出现在的无助和失去控制。我在察觉到她情绪细微变化后,即使终止了这个话题。谈了20分钟,离开时告诉她下周五我会给她带一些有助睡眠的催眠音乐来,希望对她有所帮助。
跟医院要到了原来服务的那个病人和那已去世女病人老公的手机号码,我要把我的号码给到他们,以让他们在最孤独最需要的时候还能有一线外援。医生说那个出院的还会回来的,再他病情加重之后,因为对于癌症病人来说,到后期就是反反复复地住院出院了。志愿者团队的负责任黄卫平感慨说:原来,我们在这里,不仅是送人的(出院,或者去世)还是等人的(等待他再次回来)。这句话听在耳边满伤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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