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中午在弟弟公司的咖啡馆里品尝蓝山咖啡。

     突然接到楚楚老师的电话：“请现在到学校来一趟！”我顿时紧张，以为女儿出了什么意外事件，忙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回答“等你来了再说”。我着急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因为我知道楚楚绝对不是调皮捣蛋类的学生，应该不会有什么冲突事情和不良表现的。心想，到底什么事情？怎么不直接告知呢？客气的再问老师“请问，我可以先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老师告知，楚楚本子上写了一句话，反应出有严重的心理问题，考虑到我是心理医生，更知道如何处理这类事情，所以请我先和楚楚谈，然后老师再找她谈。

   什么话呢？回答是，“I want to 死”，另外抄写的古诗中，也有两处被她分别换成了“死”和“屁股”。

   原来老师是觉得楚楚想死了，是以对待“危机干预”的紧急态度来看待这个事了。我被老师的语气也搞得有点紧张，问，她今天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昨天晚上和早上上学还是开开心心的呀！老师回答，表现也是正常的，所以才更觉得有问题。又说“全班的本子都发了，我唯独没有发给她，我想她也知道是什么原因，我想她也在思考，我等她来找我谈，我等你先找她谈，因为你是心理医生，你知道怎么谈。”

    我第一反应是，楚楚肯定不会真的想死的，最多就是一时什么事情引发的消极情绪。因为我已经让她知道对于她自己最重要的首先是生命。

    第二反应就是楚楚的脑子肯定在写那句话的时候搭错了，否则以她的智商和情商，都不至于蠢到在要交给老师的本子上写这样的话。

    第三反应她为什么跟老师说而不来找我谈？

    我的眼前迅速浮现出以前给一些学生做心理咨询时听到的常见一幕：“老师认为学生有某方面问题，然后，通知家长去学校。家长匆忙赶到学校，不分青红皂白把孩子训一通，孩子在满腹的委屈和无助下，在家校联手的“教育”下，形成了心理阴影。我不要这样，我知道，如果今天我也这样在老师的命令下第一时间赶到学校，把楚楚从教室里课堂中拎出来询问谈话，然后再由老师和她谈话，会把胆小怕老师在乎老师的楚楚给吓出比" want to 死”还要严重的心理问题的。也许谈过后，她真的要"want to 死"了！

    电话那头，老师在告诉我她什么时候离开学校，什么时间段可以到哪里去找到她，在交待中几次提及“你是心理医生”，让我忍不住澄清我的感觉。问老师“老师，你一直在提心理医生，让我感觉似乎这也是个有问题的职业了，我想问一下，假如我不是心理医生，如果你不知道我是心理医生，你在学生的本子上看到学生写想死，你会怎么处理呢？”老师回答“我也会第一时间找家长来学校，因为这不是我的职责范围内能处理的问题。”

    告诉老师我下午已经有两个预约好的咨询，无法赶到学校，否则要影响别人的时间。答应晚上回家我先找楚楚谈。电话告诉JEFF，听风就是雨的他第一时间反应是可能我们两天前早上当着她面的争执，引发了她消极厌世的情绪。压着我的隐约的不安和好奇，好不容易等到了楚楚放学，我电话中就忍不住问她：“你是不是没有拿到家默本啊？你知道什么原因啊？”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什么原因啊？”楚楚一头雾水的问我。

“你没在本子上乱写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啊？”

“没有啊，我写什么啦？”她还是没明白。

“你不是自己脑子搭牢了，写I want to 死的吗？你把老师给吓死了！”我尽量语气轻松。

“啊？我没有写啊？！”

“啊？你没写啊？你们老师打电话告诉我说你本子上写这句话的，那不是你是谁写的呢？”

 “一定是H，他坐在我晚托班隔壁，向我借本子抄作业的，还给我以后我也没看就塞到书包里去了。这个坏蛋，看我明天怎么收拾他去！害得我今天没有本子做家庭作业！我放学前还跟老师去要本子呢，她说她问问发本子的同学，结果也没有问。（是不会问的，因为老师在等着我先谈呢）。唉，老师为什么不问我一下呢？”

  好，就此，事情在我这里终结，我知道这是一个误会，是一个男孩子对楚楚的恶作剧。但是，在老师那里，还没有结束，我还欠老师一个谈话反馈。为了怕老师一个晚上的操心，先发了信息，告诉她谈话结果，对老师看到“死”这样容易给人紧张压力情绪的字眼下的反应表示理解，对老师敏锐的关注和反馈表达感谢，对让老师费心表示道歉。也告诉老师楚楚的性格外向乐观像男孩，多无厘头式的搞笑，心理素质很好，自我调节情绪能力很强，一向以来是老师同学熟人公认的开心果。

   次日一早，还是如约去找老师面谈。老师拿出了楚楚的本子，一看，让我体会到老师觉得楚楚有严重心理问题的原因了，原来她的本子作业中间的空档中写着“I want to 死，我要杀了X老师”后面是三个感叹号，一个笑脸，破折号，楚楚大名的签名。这样的一句话，的确会让老师看了很生气很不爽了，任何人对于别人说要杀了自己都不会感到愉快的。老师拿出H的本子，我分析给她看两个人的笔迹差异：楚楚是严谨认真的笔迹，每个字型都是收缩向内的，每个角的笔锋都是直角的。而男孩的字是松散的，向外的，角都是偏圆润的。虽然可以看出比他自己的本子已经是刻意有板有眼很多，但是，还是和楚楚的字有差异的。

    老师说去找那男孩子问，我先去上班。路上想起老师的焦虑和不快的表情，忍不住发个信息给她，告诉她，“死”和“杀”在10岁左右孩子的心理知识“生活无聊无趣”和“不满”的消极情绪流露，不是成人理解中的代表“自杀”和“仇恨“的意思，这样的话它的确会带给人压力和紧张，以及在此背后的焦虑和恐惧，但是如果我们大人完全以成人的理解和感觉去家校联手问责孩子，可能反而会引发孩子的心理问题。不如把这个事情先放放，和孩子们谈谈心，轻轻地问问”为什么会写这句话？当时想到了什么事情的？希望老师做些什么能帮助到她？”让孩子在没有任何压力的情况下，打开心扉。

    老师回复，已经问过，男孩也不承认。在这样的戒备下，当然会不承认，因为承认也没有任何好处啊。告诉老师，我们心理机构有笔记分析专家，如果她很想知道是谁写的，我找专家帮她鉴定笔迹。

     楚楚回家说，H和老师谈话后，哭过的样子进教室了。她也用捏他的脸表示过她的“收拾”了，收拾过以后两个人还是很要好的在同一个侦探组里玩。

    后续，老师将楚楚的本子留在自己处了，对她说“虽然，字不是你写的，但是因为你是本子的主人，所以你也要承担一定的责任”。楚楚从老师那里领了一本新本子回家做作业。她从中得到的教训是：以后再也不把本子给任何人抄了。我从中得到的教训是：以后不能闭着眼签字，要一样一样检查她的作业和本子。不知道H从中得到怎样的教训？也不知道老师有没有从中得到些什么？

   如果最后说一句话总结，那就是：面对孩子的“恐怖”用词和情绪，大人们别紧张，也别多想，去放松的和他们问一问，谈谈心去。很多事情没有我们想得那么严重和复杂。

  （后记：楚楚说她绝对不会蠢到写这样的话，在给老师看的本子上，而且还签署上自己的名字。而且，如果真的want to 死，也不会告诉老师，也不会和妈妈谈，因为都会阻拦自己want to 死的。这，才是孩子的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