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他金字塔的王

安琪

这是我第二次敲打道辉诗句，上一次是2003年，其时我正在编《中间代诗全集》，征得道辉同意后，我把他的长诗《死亡，再见》节选了一部分收了进来。人的一生总会遇到几个改变你命运的人，之于我，道辉算很重要的一个。如果没有道辉，我会写现代诗吗？大概率是不会。我曾在一些文章中表述过道辉是漳州现代诗写作某一脉的源头，他影响了一批诗人。我即其一。1992年道辉在短暂的北漂之后回到漳州，和漳州文联刊物《芝山》合作编选一部《中国当代爱情诗鉴赏》，我应《芝山》主编杨西北老师之邀加盟编委会，认识了道辉。那时我正好有一首写九龙江的诗在《闽南日报》发表，我洋洋得意拿给道辉看，被他嗤之以鼻，对里面那句“奋进，奋进，九龙江”他直接说那不叫诗。如果说“诗从语言开始”是韩东提出来的话，则教会我们领会并运用这句话的就是道辉。诗如禅宗，讲究顿悟，但顿悟不会从天而降，总得有一个师傅棒喝你，道辉就是我的那个师傅。当他否定了我的《九龙江》、当他把我的“在黄昏打开的灯光里”改为“在黄昏走向的灯光里”、当他不断地问大家“人为什么要这样”时……1965年出生的道辉其实才大我4岁，却像大了我一辈一样让我仰望。那时我们爱围着他听他讲话，迫不及待把他的每一句话默默记在心里，再转化为诗句。道辉高大、威猛，声如洪钟，有强大的气场。每当谈到诗便露出极为庄重、悲壮的表情，很快就把大家带入一个超然于现实世界之上的另一个纯粹世界。道辉写作是直接就着一个大大的笔记本一路写将开去，任你边上有人无人，他自顾写他的。他的诗友应该都见证过他旁若无人、滔滔不绝的写作。道辉有自己的语言系统，我这次挑的10首选自道辉在漳州作家丛书出版的《芗城：爱的草稿》，丛书要求发表过的，所以这10首相对可解，其实道辉大量的诗和文是不可解的。现今中国，能进入道辉诗作的有谁，我想不出。我当然也进不去道辉的诗中。道辉已用他自成体系的语言建筑而成他诗文的金字塔。他是他金字塔的王。

2020-7-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