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八行（7首）

安琪

 

 

《平静八行》

 

平静收集着路牌和树的默立

风是看不见的但流云看得见

平静被你按进镜头还有小石屋的烟火

烟火是看不见的但你的呼吸看得见

再没有比卡车的到来更让人孤独

如果它终将驰离

再没有比远方更令人绝望

如果远方只是一个词。

 

 

《一江春水碎玻璃》

 

江水令人心疼

江水清冽的白，骚动的绿令人心疼

江水的心在羞怯地跳，易碎的玻璃尚且完整

你尚且能谈情

我尚且能说爱

江水的心在绝望地跳，一俟人潮汹涌

玻璃将倾，你我将散。

 

 

《你用达利的笔触画了一群乌鸦并把它们驱赶到天上》

 

于是它们顺势来到

“临界妄想狂城市的郊区”并向你打听

软表的消息，皮革的软表瘫倒在椅背上，和达利一起

接受采访，达利有两撇诡异的小胡子

你有夜幕下的枯枝败叶

你不该驱赶乌鸦到天上

 

 

《谁今天不安分，谁明天就毁灭》

 

一切都在消散

甚至风，甚至云，甚至此时此刻的

鸡鸣犬吠，你听到山体内部的低语

石块与石块的撞击

一切都在酝酿

弧形的顶峰，喊出春天的草树

但是山体已不安分它内部的熔岩在积聚

一旦它拒绝孤独

它就将走向毁灭。

 

 

《我看着树枝黑色的筋骨感到很奇怪》

 

它们枝干纵横却很干净，似乎想用集体的力量

挡住天空。它们确实做到了在西山的

局部我被这些黑色的筋骨

迷惑。不自量地想用此时

此地的幻念

埋葬你我。

 

《紫丁香》

 

随处可见的事物，开在山上，路边

寺庙里，丁香，带着一身的紫气

小跑着，来到一簇簇新绿的

枝梢间说开就开

被西山上的日头催促着我们热流

涌动，松懒而惬意

我们埋首道旁

一旦想到这一生已过大半我就释怀

而你为何竟

长时间黯然？

《三棵树的西山》

 

正午，无风，亦无月。三棵树一棵不动

另两棵，也不动。谁叫你哀伤这西山无边

无限，广阔的春意？

 

正午，你听到看到藏骜在怒吼，声音虽响

毛却温驯。它被绑在铁桩上只能原地兜圈

它冲你嗷嗷，仿佛你是它相中的

可以共度西山风月

的人。

 

而西山无风，亦无月。

惟有一棵松树，又一棵松树，再一棵

却是杨树。

刊于《百花洲》2019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