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光艳丽譬如你（10首）

安琪

 

 

秋风将花光秋天的金币

 

秋天惯于通过银杏叶告诉我们它到了

秋天的银杏叶，按捺不住的狂喜，告诉我们

什么叫绚丽什么叫人生得意

没有丝毫秘密的银杏叶铺展在河南秋天的大

　道上

满树的金币等着秋风来花

秋风秋风，带着你的大铲子来吧

哗啦啦，一夜间花光所有金币

（是时候了，让我们尽欢！） 

 

2011-5-19

 

　　

秋光艳丽譬如你

 

而老界岭正开染坊，倾倒红绿黄紫

而伏牛山牛已入梦，躲开艳丽秋光

一整天我沉醉其中

手中相机再也不放过你的惊诧

你来自高鼻深目的远方

言语已有异国之气

一整天我看见万物的力量大于时间

仿佛亘古长存

又像稍纵即逝

当你转身离开西峡

你瘦削的声音留在夜晚的深谷

预备和我跋涉过的九个艰难念头

撞个满怀。

       

2011-5-19

 

 

西峡是个安静的好姑娘

 

太长了吧，五个欢愉的时辰

不分昼夜

也不分此岸彼岸

泅渡秘密秋光的人听见山茱萸

水珠般落地

敲打得薄雾生疼

那时枫树正红，一片片干净的叶子

纹理间透出血腥

太狠了吧，五个折磨的时辰

却只在一人心头痛哭

即便风吹星落

怀中肉身犹温

你千里跋涉，从南到北

再到南

南还是南

你已非你

且散秋光予离人一路回首

一路说：

西峡是个安静的好姑娘。

     

2010-10-23　　

 

 

自然之歌

 

山谷的开合在夜晚演练数遍不为我们所知

草睡草醒，那露珠兀自风流水转中轻轻叫。

 

石壁藏古画，也藏万千游人心气，或可将

心披上谎言的皮，或可赤裸鱼贯展示恩情。

 

在秋千中荡漾荡如荡妇，在秋千中看青春

荡到最高处一落地便已苍老。在秋千中笑

 

在秋千中悲。有缘的人要来相认你我本是

前世亲人。无缘的人要来相撞你我本是啊

 

前世仇人。熟地黄熟悉此山肌理，把脉后

抚掌：此地甚好。山茱萸正走在由青变红

 

的路上，遇见山药、茯苓和泽泻，它们味

甜而酸，本是四处分散，如今被一张牡丹

 

皮包裹。也罢，既来尘世一遭，何不就此

缠绵，且将这西峡之龙潭湖光之伏牛山气

 

之仙，之道，之苍茫，之旷阔，混为一体

且将这生命之歌自然之歌献给西峡献给你。

 

2010-10-23

 

 

论恐龙

 

我们在一具具骷髅上添加面孔称之为恐龙

现在我们看到的这些丑陋的家伙事实源自

我们的想象。真正的恐龙我们谁也没见过

 

真正的恐龙拒绝走出恐龙蛋，它们幽闭于

灭绝它们的世纪成为集体死亡事件亲历者

这是一桩神秘的屠杀凶手或许是气候或许

 

是恐龙自己这一切我们已不得而知。我们

动物中的动物如今正走在恐龙走过的路上

我们阻挡河流山川名之为大坝挖地三百尺

 

肆虐能源，我们，我们正走在恐龙走过的

路上。在欲望中争抢着地球，美国恐龙英

国恐龙俄罗斯恐龙日本恐龙中国恐龙……

 

我们用各种方式侵犯地球破坏地球我们是

活着的恐龙，那在恐龙博物馆陈列的应该

是，今天的我们！

  

2010-10-24

 

 

庚寅年重阳节来到重阳镇

 

那些被车窗急速甩开的树影

模糊面孔浮现出《远游》的诗句——

“集重阳入帝宫兮，造旬始而观清都。”

　（屈原）

你侧耳倾听，久违的中国话语

长发沾染碎叶的湿气。

你说西峡适宜久居，

适宜建木屋，牵泉水，

夜邀元好问，鏖战赊店酒。

古云：“岁往月来，忽复九月九日。”（曹丕）

又云：登高畅秋志，插花少女间。

你闲散如秋光的心听见隐约低喃：

“余闲居，爱重九之名。”（陶渊明）

多年来你“独在异乡为异客”（王维）

今日佳节你思亲于重阳镇

遍插茱萸，不少一人。

 

注：重阳镇位于西峡县西部，东接丁河镇，西交西坪镇，南邻淅川县西簧乡，是重阳节的发源地。

  

2010-10-24

　　

 

伏牛山寻青牛不遇

 

这事本身就够荒诞

青牛早已被老子骑走，西出函谷关

不知所终。你执意寻找青牛的行动

被盖上“无效”印戳。

倘若青牛真的伏于山中

你裸身的理由将被视为老子附体

彼时泉水清冽，有小鱼若干

游于胸前股间

漫山秋光和你捉迷藏

一会儿照你额头

一会儿打你后背

幸有秋叶善解人意，一片状如老子

一片貌似青牛。

  

2010-10-25

 

 

2010年重返西峡为秋光之美所击打

 

山茱萸乍青还红时

秋光牵扯着我们来到它的西峡

同时给我们沉溺其中的勇气

那么多人都来过这里，他们来了又去

为了在一生的记忆中留下温润的往昔

他们相守秘密。

我终于要长成你想要的模样，而你

也终于要长成我想要的模样！

一阵清风替我们捕捉到螳螂长长的双臂

绿色亮了三下

所以你的欢喜也是我的欢喜。

我们各自走了八年

如今重回西峡相聚

所以要把心头的积雪卸下

凌晨鸡鸣，万山尽染，

秋光太美，相由心生。

 

2010-10-25

 

 

在荥阳

 

空中飞来的地面驶来的不期而遇的你，和雨。

切换中的场景，来不及掏空旧瓶里的旧酒

就装进新酒，就貌似新人而曾经的故人

在北京的你，和我。

和胸前的鲜花一起写着“嘉宾”二字

由此被视为天造地设

由此在荥阳的相遇有了可以追溯

的理由。一车的水从北京到荥阳

或从空中降下就是旨意不明的雨。

我们在雨中调皮使坏状如文学青年这是一座

诗歌和历史的城市

水与火的城市！荥阳——

一道鸿沟隔开你我，你是楚，或汉。

我是我。

 

2008-10-3

 

 

荥阳的雨

 

一场雨，在诉说刘禹锡的有情无情。

另一场从李商隐的文词中走出，否认它来自巴山。

而复制了虞美人脸上泪水的是又一场雨。

再一场，则通过毫无预谋的呼吸连接了楚霸王

千年不衰的剑与血。

 

一场下在26号下午的雨看你手握方向盘

带我逛荥阳：这个城市和我见过的城市

没什么两样而你已是另一个你。

另一场

下在26号晚上的雨混在出租车起步价5元的拥挤

或擦肩而过的暗影里。

下在27号上午的是又一场雨

它与古老城市诗意的历史互相追寻

而不遇。27号下午的雨

则为欢乐的庆典穿上秋天俗世的外衣。

 

脑海进出的雨，一直下着。

被雨淋湿的雨，进出脑海。

我在这个城市捡拾到的符号无法命名。

我只是一个匆匆过客不该记得太多的雨。

 

2008-10-3

河南诗人，2016年10月号。内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