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歌声和梦想”——简评安琪的诗集《奔跑的栅栏》/十品
(2017-02-10 17:42:03)
标签:
安琪十品奔跑的栅栏海峡都市报诗歌评论 |
分类: 人论安琪 |
“玫瑰、歌声和梦想”
——简评安琪的诗集《奔跑的栅栏》
文/十品
安琪诗歌的最敏感的部分是以女性背景的叙述,是一种完全的职业化和专业化的词语构成,这是别人的诗人所没有的和不具备的。
我们在接受一个诗人或者他的作品时,对文本的理解,对诗句和诗意的要求总有一个既定框子,这实际上也就是对自己读解能力的怀疑,对自己把握诗歌语言,接受这种语言产生的共鸣的一种排斥。就像加斯东·巴什拉说的那样:“诗意已被梦想禁锢,诗意的生活再也不可能成为诗歌的唯一方式。”这里我将穿过这个既定的框子,深入安琪的诗集《奔跑的栅栏》(作家出版社1997年12月版)中,我将以自己的理解通过感觉、视角、激情来禅释安琪的语言方式,就像我写下本文的题目是摘自她的诗作《美丽》中的一句诗一样,然后熟悉她,成为她诗的知音和朋友。
一
“甚至不要你歧路的温存/十二月的光亮,银针小小的闪现/那银针带出的往事安葬了我/和我的半个黎明/有时候我想,为什么我总要醒来/总要在突然凝固的微笑中/预感了最终的诺言与毁灭/那银针漫长的孤独刺伤了午夜/永远不要让我注入爱的迷狂/永远不要/永远不要这宽恕的钟声为我敲响/绞起的银针/生命从另一方向/切割我的心脏”(《银针》)。这首诗无疑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典型的感觉性的文本。“银针”带着“十二月的光亮”和“温存”,“安葬了我”和“我的半个黎明”,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兴奋的同时伴随着甜美的回味,用“银针”寓意着一种尖锐,那种直接,那种激动人心,又切入肌肤的物质。由此凝聚了“为什么我总要醒来的疑惑”以“预感”来感觉“孤独刺伤了午夜”,孤独唤醒了生命,“从另一个方向/切割我的心脏”。这就是银针,来刺破梦想的银针,尖锐的感觉一下就诱惑了我的注意力,我忽然想到了生命的力量,想到了性和爱在一棵树上缠绵,成为一种“永远”。
用感觉入诗,并将诗再用语言写出来,安琪让我领略了她的高明之处。约翰·邓恩认为:“一种思想就是一种经验,因此会影响诗人的感受,思想和感受共同发生作用,就会产生一种能囊抱任何经验的感觉过程。”通过诗歌作品的带抒情的描述,我们不难看到感觉是多么的魅力无穷,感觉将原本平面的事物和词语,幻化成多维的建筑和雕塑。在安琪的诗中,感觉丰沛的诗还有许多,比如:“空心的人。吐出水仙和微语/两个世界的钟声同时敲响/我寻觅,我看到远方的巴比伦塔/高处挥舞”(《空心》)。“草莓颜色的公园/天亮之后,一只蝴蝶要飞起/那是唯一的美不被感知”(《草莓颜色的公园》)。安琪的感觉与诗为我们作了一次又一次的飞翔。
还有一种现象就是读安琪作品时,忽然觉得几行诗非常美,而过几天之后再翻看这几行诗时,就没有原先的美的效果了。这种现象出现我想是因为感觉造就的因素,在读者与作者之间进行转化,时隐时现又非常飘逸,这或许正是诗的灵动和诗的灵感闪烁所至。
二
视角在文学作品中总是琢磨不定,而在诗中的这种变化更大。若有一个好的视角,诗也就成功一半了。我这里指的是作品本身的叙述视角和诗人的灵感脉胳的思维视角。比如艾略特的《J·阿尔弗瑞德·普鲁弗洛克的情歌》是采取戏剧性对话的视角,不断出现《神曲》、《圣经》和莎士比亚的诗句。成为一种宏观透视琐事,缺乏爱情的“情歌”。可见视角在诗中的位置。
安琪的作品也常有很深的视角印迹:“一些密集的想法/老人一样,落在手上/我的冰凉的死亡的证据/在上午七点半准时出发/作为一张缺席的面孔/我看见光线明灭/风在路上,深深浅浅/像一个老人黑色的想法/一个老人/他口中漏出的一句话/使人的一句话/使人的死亡变得脆弱”(《想法》)。这首诗的视角不复杂,仅仅从“想法”开始,连“缺席的面孔”都没看清就触到“死亡”的主题,显然,让读者感受到的那个“老人”具有寓言和象征性,视角的诗铺就了一条暗道,通向冷硬的世界。再如:“远方的羽毛,被写在天空的文字/全部的向往简单到只是一滴水的高度/我看见时光的马车驶过/并且传来一些精神的自语”(《偿还》)。安琪的方式常常带有主观性,这段诗的“我看见”与前者中的“我看见”有着不同的内涵,“光线”与“时光”在这里都是不可以“看见”的,但变幻的视角,让我们感到情节在变幻,语言在变幻,叙述本意也在变幻,由此产生诗的愉悦。
思维视角在理论上讲是一个诗人的才能所决定的,在一首诗中,思维视角可以将其内容、形式与思想性完美地统一起来,并极有个性,极有与众不同的特征作其脊梁。这样的作品在安琪的《奔跑的栅栏》中也是不少的,《未完成》、《干蚂蚁》和《风景》就属于这类作品。这类作品让我们从诗行中感受到惊涛拍岸和回肠荡气的舒心。“曾有多少次我们看着自由幻灭/一次赞誉毁坏一生,与我的不眠相应/你享有长夜最后一场抒情/你是夜晚的全部,是荒凉/你击中夜晚,用小小的刀片/用我,用摇滚的歌手的第二次青春/你必将被收进冲动中!”(《未完成》)。我们不难领略这诗中的艺术高度和思维视角的审美意义。
三
九十年代诗歌在个性化写作上仍然有着许多共性的特征,激情无疑是这些特征的表现之一,是现代诗歌创作的原动力。安琪的作品中激情的表现是不可忽视的:“它压抑,这是鲜艳的烈火/夺取语言的见证/在正午的高地,我听到/一片云的轰响,一片四散白云是人类黑色的叫喊/让我用沉默风欢呼/让我嫁给赤道,嫁给/灰烬和葬礼?(《见证》)。我们谁都可以从这里感爱到激情下语言是多么的有磁力,这是安琪的方式,“鲜艳的烈火”、“云的轰响”|“黑色的叫喊”、“让我嫁给赤道”,激情造就了视觉上的眼热,同时也调动了读者的激情,这也正是诗人所期望的效果。
在安琪的诗集《奔跑的栅栏》中,除上面所说的激情属热烈型外,还有两种,一是宁静型:“再不要你在高音中逃脱了/轻一些,能否更轻一些/直到我的眼泪牵住那声咏叹/再不要这静夜的安魂曲为我孤独/它在涌动,我听到/众多的黎明绕着昏暗旋转/一小片影子在飞翔,啊,它在飞翔/急促,短暂,像呼吸/忧郁地划过高处的呼吸/跟上,请跟上/天升起来了,圣音已起/就在此刻/它引领着我!再不要/你在高音中静坐了/光的风衣驾起,像我的心”(《安魂曲》)。这首诗的激情像音乐一样平缓一些,但不失激越和浓烈的感情色彩,因此我称之为宁静型。二是跳跃型:“我擦亮雪花却被曦光命中/曦光,曦光/夜深了我要休息/我要老去”(《曦光》)。“一滴浪漫的火焰,一块/紧逼的岩石一个世界再也/不能串起的名字/英雄!我即使死去/我的死亡之也是灯盏,我的灵魂/也是传递的神秘“(《英雄》)。这里的激情跳跃着出现,词语的转换也很快,使读者在这些转换过程中被一次次接纳。安琪是个为诗歌而生的人,因此,她的坚持她的固执她的任性她的反叛他的变化都是可以理解的,最近又读到她的新作《牙齿》和《失常》词语的变幻,意象的跳跃,激情的涌动更显的突出和彻底,想必这些诗作的出现与安琪的这种跳跃型的激情有着密切的关系,是发展和递进,是主观原动力在诗歌中的展示。
安琪的诗歌实验性很强,她还年轻,创作欲望和诗的感觉都很出色,这就需要有一种环境,给她的思考的机会,将实验中的优秀部分沉淀下来,脱水成结晶体,成为诗人的风格和个性,成为时代的花朵和树。
1999.1.
本文刊于《福建日报》199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