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往远方的列车/年月(厦门日报 2016-11-13)
(2016-11-17 11:04: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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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往远方的列车
厦门日报
我不是经常想到安琪,但偶尔想起她时,便会想得很深,耳边常会不由自主地回响起哐啷哐啷的火车声。比如那天,收到她的新书《女性主义者笔记》时,那个忘不了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2002年的国庆节,我俩在坐了40多个小时的火车、吃了好几顿方便面后抵达北京,风沙蒙面,又怀着时而兴奋、时而迷茫的心情踏上了首日通车的轻轨,去投奔安琪的诗友,期盼能在北京找到安放梦想的地方。这只是一次考察之旅。一周后,我俩又坐了40多个小时的慢车,哐啷哐啷地回到了漳州。
这一趟,多年以后,我和安琪都把它视为我们之间完全不同人生选择的分水岭。从北京回来不久,安琪就告辞了在漳州的人生,包括可旱涝保收至老的工作、悠闲自在的写作环境。在她为梦想背井离乡时,我这个当时的单身汉,却选择到温馨舒适的厦门,因为我割舍不下亲情,无法想象远远地长久地离开至亲时,内心会是怎样的没着没落。这在为了梦想可以离开家庭的安琪眼里是不可思议的,但她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表示不解的话,正如,我从来没有对她那些在很多人眼里离经叛道的行为说三道四一样.对彼此的互相尊重,让我们在身影相向而行时,心却越来越近。
那么,她的梦想究竟是什么?到北京两年后,安琪主编的《中间代诗全集》出版了,这套厚书是继上世纪80年代初《朦胧诗选》、90年代初《后朦胧诗全集》之后,规模最大、最有影响力的诗歌代际选本,被舒婷誉为“中国诗坛的《圣经》”。
诗歌理想,是安琪坚定的追求。有人说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进入中国文学史,她从不否认自己有这个野心,为诗歌做任何付出,她都无怨无悔。反过来,她对物质生活的要求极低,做《中间代诗全集》时,她常常三餐不继。有次,我去北京采访,约她出来小聚,她坐到我预约的餐桌时,第一句话就是:“我终于可以吃一顿白米饭了!”她说自己已经连续多日每顿只吃一个馒头,舍不得叫白米饭,因为叫了白米饭还得叫菜,“太费钱了。”我听了无比心酸和疼惜,可这些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却是轻描淡写。穿衣也是如此,一件朋友送的羽绒大衣,可以穿好几个冬天,每天都穿同一件衣服出门,她从不感到寒酸。我想,这也许是因为在诗歌创作方面,她有许多可自豪之处,她的心思也根本不在物质享受上。
安琪到北京后,诗歌创作又到了一个高峰,不少作品被翻译成多种语言,流行海外,也被选进了大学教科书等各种选本。她出版了《中间代诗全集》等诗集,都不送给我,即便她常表达我是她最好的女友之一。我不懂诗歌,她觉得把花了很多钱才出版的诗集送我,无疑是种浪费。我很赞同她的做法,书应该送给读得懂它的人,才能实现它的价值。
所以,这次收到安琪寄来的《女性主义者笔记》时,我感到出乎意料,但翻读后便明白了她的用意:这是一本我读得懂的书。这本书收录了安琪这些年来信手写下的各类笔记,读来很亲切。其中,“私人笔记”的第一篇,篇名为“年月”。元宵,安琪在北京看焰火,写道:“今天,这美丽仿佛要接近尾声似地怒放着,我不禁发出如下一句话给我的若干朋友,其中一条给我的女友年月——这喧哗的喧哗的绚烂的绚烂的尘世啊,叫人怎么不爱!”
《女性主义者笔记》,有不少都是随性闲散的篇目,起初写下时不是为了结集出版,所以更真实地反映了安琪的所遇所感所思,没想到反而成了她的人生写照。换言之,她以女性主义者的作为写就了《女性主义者笔记》。
十几年一晃而过,我和安琪的人生列车朝着各自的方向开去。2012年,安琪与评论家吴子林相爱并结婚,从而结束了在北京的漂泊生活,在《女性主义者笔记》中写下最美的一篇,这比她兴冲冲地告诉我诗歌又被哪个选本选上,更令我高兴。而那一年,我刚好怀上了儿子甘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