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海岛》

安琪

 

《岩群》

 

我看见光中跳跃的象和水

象和水同样在剥裂

 

我手指指向的黑暗在动

风在动，岩群和水在动

岩群和水开出的土地

陪伴着饥饿的黄昏

 

我看见树上的雨

雨在落，雨细细的手

让我想起多年前早夭的女儿

女儿啊，众人把你埋在山头

我却把你埋在心里

 

我看见岩群。狂怒的岩群

海掀起的布匹

一匹寂寞的布裹着

女儿度日如年的小脸

 

 

《说不出》

 

说不出是海浪拍打的海

我不清楚它

 

是神，是幻，是目击的沉重

醒来花已开

一秋的集市记载着

日夜更替的海贝

 

说不出越来越急的死亡压境

天上的诗歌

我和它常常这样相遇

金色的海风拥被而泣

我和它常常这样

哭泣！

 

说不出今天的伤心

明天的忍受

海啊海，神到达的身子

常常让我不知所措

 

 

《开阔地》

 

这是水的开阔地。平静的海湾

没有多少浪

最好的感觉让给你

 

意念中的老渔翁，出来吧

现在我们一起拾贝壳

当灵感来临

长发要和青荫螺度假

 

风把阳光吹来吹去，总有一些美

留了下来

天距离海有多近

你就距我有多近

 

轻轻的，一匹绸展开

我与瞬间陷入沉思

海太博大，我不敢出声

 

 

《头发乱了》

 

我说：头发乱了

海要醒了

 

词与词挣扎而出

一个闪亮，风七零八落的

总也到不了澳角湾

 

澳角，宁静展开的6月20日

北京和你，和哨子壳

同在一个纬度

 

头发乱了

生命的光夺眶而出

 

而海在我们脚下

流浪的草食唯一没有方向的

颤栗之旅

 

 

《造船》

 

体内燃烧的条目，它的纹理

它在岸边现出的气息

我的眼不够，我的心不够

波动中的人啊

船是相处的灵魂需要倾诉

船在灰尘空出的热情中

叫喊，长大！

 

船在我们上升的火焰里

几乎是同一时刻

船健康的躯体结束一个时代的

暗影。带领我们

一页书读到天明

 

一艘船，一个

孤独而自傲的精神世界

造一艘船

一个隔离而宽阔的精神世界

 

 

《圆形海湾》

 

圆的绿色在扩大。

被一种任性感动。黄昏的鸟

低得像是幻觉渗出的马

 

熟悉的音乐响起

这属于春天的鲜血被你提走

圆形海湾，海的第二个梦

第二个诗歌俱乐部

我写诗

手和海一起倒下

 

一种任性。鸟的天庭

是内心的跑马场

我写诗，眼含热泪

像一把折叠的花朵的梯子

 

　　　　1998年。

 

连同随笔《明天将出现什么样的词》刊于《诗歌报》月刊，1998年10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