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２首）

安琪

 

《长白山，72道弯》

 

汽车上山，路跟着上山

路在第1道弯时你没觉得，第2道弯时

你也没觉得，很快，路来到第9道弯，你向左倾身

成大于号，又迅速向右倾身

成小于号，此时，路来到第10道弯

 

接下来你不断在石灰路上一会儿大于

一会儿小于演算着长白山渐渐增高的力度

你回望已被甩下的30道弯——

它们蛇行而上，白花花的身子被绿色护栏紧束

它们追随着你一直到第40道弯

 

此时白云跑下天庭，在你眼前游出各种形状

白云已被第45道弯踩到脚下

所以你有一瞬的晕眩，你在第49道弯时看到山色

如墨，而山顶却有依稀的白

啊那是雪，终年不化的雪，称之为长白。

 

汽车上山，雪跟着上山

一面峭壁的雪，两面峭壁的雪，近乎幽灵

的雪知道你们在看它！

东北师傅把车开得麻溜利索，全然

不畏惧迎面驶来的车辆，交汇中已拐了55道弯。

 

满车的惊叫夹杂着手机掉落声，双手揪住车座

的你分不出手去捡拾手机

就让它在车里滑来滑去，滑来滑去，吧。

只要车门还牢牢关着

手机和你就不会滑出长白山外

 

第66道弯，你听到耳膜鼓胀的声音

心跳加速的声音，想不到海拔2691米也会让你有

高原反应，你太敏感了

这样不好

人生在世应该麻木些，无知些。

 

第70道弯，谢天谢地，梦幻般的山色有红

有黄，有绿，还有紫

这些被地下的熔浆烤熟了的石头

其质地已相当松脆。1702年，长白山最后一次喷发

今日我们到来

我们会是这座活火山再次喷发的祭品吗？

 

第72道弯，我们来了

长白山！

 

　　　　　　　　　　　　2014-06-06，北京。

 

《到长白山看天池》

 

看天池的人来了

天池还在沉睡

 

天池睡在墨绿色的冰面里

沉沉的冰面，仿佛凝固的胆汁。天池是大地的胆

些微有着胆结石？

 

我想下去为其做做彩超

但悬崖太悬，被火山蒸煮过的悬崖易碎易折

阳光的手术刀恰在这时从天庭伸了过来

 

它直接切往天池的最深最黑处

 

它差一点就切中在此养育亿年的水怪

当然，水怪浑然不知

当然，水怪继续它的千秋大梦

 

天池还在沉睡

水怪也在沉睡

看天池的人来了，他们在高高的悬崖上

 

互看，互拍，你把我装进相框里

我把你装进相框里

 

恰在这时天池黝黑而深邃的眼醒了

天池是大地的眼，注视着这一切？

 

                     2014-06-07，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