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毛为什么会飘落

                                ——电影《飘落的羽毛》观后

                                                                            安琪

仿佛曲折线条切割出的不规则长短块梯田在眼前呈现时，莫克手执画笔，双眼发蒙，他不知如何下手，天上的云来了又去，云来，梯田是一种颜色，云走，梯田又是一种颜色。他对婻锁说，太美了，我画不出。

是太美了，这荧幕上的一切，云南勐缅，倘我在今生下定非去不可的决心，那是因为此刻，我被传递你绝美信息的这部电影所感染，它就是《飘落的羽毛》。

蓝色孔雀翎在莫若手中停驻时，孔雀翎的主人，温婉靓丽有如孔雀公主的婻锁已然在深蓝的水中自我了结生命，她不得不相信她等待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于是她决定在死亡中继续等待，只有死亡才能等来死亡。当然对婻锁的愚贞——我想出这个词是因为我不能认同一个女子和一个男子相爱后就必得以命相抵，一旦这个男子不再爱她——21世纪的我不能接受，但在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相对闭塞的小山村里，女子对爱的想象也许只能仅止于此——我是从片中露天电影的情节推断影片反映的年代。

必须注意影片为我们提供的几组人物关系，一，婻锁和哥哥艾依，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前者在地震中散失了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和弟弟，只身来到姑妈家，后者则从小被回城的父母遗弃，由婻锁的姑妈抚养长大。艾依喜欢婻锁，但他在发觉婻锁和画家莫若相爱后，虽然痛苦，还是默默接受，自己选择了婻锁的闺蜜叶拉当伴侣。艾依这个人物的设置体现了编剧和导演王艺本性中的纯良，我曾设想，艾依会给婻锁和莫若的恋情设置障碍。二，于叔和莫若。这对的关系比较隐晦，前者本是上海人，下乡到云南这个偏远小村后娶妻于嫂，生儿育女，在知青大回城时他为责任心驱使，留了下来。于叔的存在首先反衬了自始至终从未出场的艾依亲身父母的无情，继而反衬了画家莫若的无情。同样来自大城市上海的美院毕业生莫若，租住在婻锁姑妈家中，和婻锁相恋，在回上海参加一个重要画展时许诺婻锁，三个月后一定会回来。结果当然是没有回来，莫若终究不是于叔，不会为自己的承诺兑现。

婻锁这根美丽的羽毛为此飘落。

羽毛为什么会飘落？莫若在上海参加重要画展期间，被著名的画家经纪人徐先生看上，毋宁说是被徐先生的女儿看上，我们承认徐氏父女不仅仅只是看上莫若的人，更重要的是莫若的才，他们许诺莫若非常丰厚的条件，这些条件都是一个想获得承认的画家回避不了的。莫若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终究还是接受了徐小姐的爱情，放弃婻锁。他让舅舅汇给婻锁三万元钱以示歉意。

如果说艾依没有设置障碍阻扰婻锁和莫若的爱情让我小小地吃了一惊的话，婻锁接受了莫若的三万元钱让我第二次吃惊，吃惊之后是对编导的赞扬。按大多数电影的手法，婻锁是要绝望地把汇款单慢慢地撕成碎片的。但那其实只是电影的痛快，婻锁接受这笔钱我以为很正确，很生活很现实。艾依的目标就是要有一笔钱做他喜欢的事，他的事就是开旅馆。婻锁把这笔钱给哥哥实现他的理想，这才符合亲情与人性发展的道理。

羽毛一定会飘落，对男人来说，事业远远在爱情之上，莫若放弃婻锁是必然的。羽毛一定会飘落，对女人来说，爱情远远在事业之上，婻锁放弃生命似乎也是必然的。我之所以用似乎是想表达我作为女人的一重遗憾，我希望，为了爱情放弃生命的女人越少越好。爱情，并非只能捆绑在一个人身上。

                                          2013年11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