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琪的诗

《一首长诗该有多长》

一首长诗，该有多长？我问昨天沉闷的阴郁天空它说

在我们南方，我们从来不知道雨，什么时候下

什么时候停。我站在窗前，哗啦拉开眼前某物

风一下子带足一斤沙砾扑向我，在我们北方风说

我从来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刮起什么时候栖歇。

一首长诗，该有多长？高楼总在建设中

它的高度需要不断生长的阴影来体现。

有一次我和钱博士去北语开会他指着对面阳光笼罩的

28层楼说，我的朋友住在这里。

那一瞬间我想象那些砖瓦并不存在他的朋友孤零零地悬在

28楼。所有人都孤零零地悬在空中不是吗？

假设我们撤下那些砖瓦，所有生活在空中

的人将是你我他——

他们齐刷刷跌落下来，仓促的脚在空中乱动

划出一道道灰尘的气浪。

一首长诗该有多长？跑马圈地

随心所欲。

《与哈姆雷特有关的几个问题》

哈姆雷特的古典主义问题：“爱，还是不爱，这是一个问题。”

哈姆雷特的后现代主义问题：“性，还是不性？这是一个问题。”

哈姆雷特的写实主义问题：“安，还是不安，这是一个问题。”

哈姆雷特的莎士比亚问题：“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

《绝望是个轻词，太轻》

你们是一对天生的爱人，和敌人

你使矛，他持盾，反过来也成。

你们矛盾相见，分外眼红

你们既生矛，何生盾？你们

你们是一对轻词，好比绝望太轻

载不动，许多仇。

《落日以杨炼的方式浑圆地向我们泛滥》（本节引号内容出自《诺日朗》）

他如猛虎，“焚烧于激流暴跳的万物的海滨”。

他大踏步走向主席台，“成为所有江河的唯一首领”

他长发披肩，“那通往秘密池塘的小径”。

他笑，“斑灿的黑暗展开它的虎皮”。

他说，“活下去——人们
天地开创了。鸟儿啼叫着。一切，仅仅是启示”

《人人皆可为圣贤，人人也皆可为暴徒》

——没想到就这样进入了柏拉图式的《对话录》：人人皆可为圣贤，信然！

——同理推论，人人也皆可为暴徒。

选自《诗歌月刊》2012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