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

安琪

 

星期五在夜的11点停顿。

 

饥饿的雨渐渐扩大身体

一下一下地，打在我们预约的眼上

手上，心上。

而心却是虚的

世界离开幻想——我说：

“我闻到阳台上两具垂直的棺木气息”

 

它们招手清洗某种神秘

我一觉醒来就在它的怀抱

松散的黎明

也把黑色素涂抹到土楼顶尖。此刻钟声敲响

瞧，星期五多么快

多么绝望

像一辆铮亮的车停在夜的11点

 

它的右侧破碎

钢筋铁骨高高翘起。一场意外被命注定

我蜷缩在雨的波纹里

我在雨的波纹里占据内心的谴责

一颗纯朴善良的头颅就要落地——

在雨的极端。

 

我对身旁高大的愿望说：

“拿去吧，一把剃刀正好切合我的幻景。”

 

《不死》

安琪

 

都市变作昏暗，并急剧地转身，尖叫

那个人用自己与死亡做起游戏。

 

在我倾向分明的指掌间

我的条纹纷乱

乱七八糟

遭透了

我一写就恢复原状！

我忙于麦草垛铺散的平面

一些不规则的原木东堆西积，仿佛与夜的都市

对抗。那个人被行动的纸页书写

 

灯光微笑。电话无语。

我投降给死亡一个背叛，我不死！

我轻喊着就得到诗的保护

我与诗做着灵魂的游戏

 

一个梦想成真的人，是英雄？

抑或是我随手脱下的叹息？

“现在好了，班驳的土墙不要倾倒

光线不要变大”

深渊的纵地，愉快的马匹撒腿扬欢！

 

《铁达尼号》

安琪

 

和无一样。是的，“无”创造历史

犁开海洋的翅膀

“我要飞”！

 

并且把自己沉浸到一队鲜水里。

一句话诱惑一天

事实是对夜的行动的审判——

夜的呼吸和尸体

 

精神的废物充满假象

睡眠崩溃，我努力掀开梦想的鳞片

我收集绳子自我引领

我和无一样消融殆尽

 

听，铁达尼号。它在一个人的内心构成

欲望的伤害

你洗澡进入，你丈量夜晚

你在永无休止的欲望中汗流浃背

你仍然是一场自由得没有边际的“无”

颂诗般的咏叹落下祈祷，使我的灵魂

得以安息

像激动从光中变化过来

我也为万物学会产卵

 

                    1998年

 

刊登于《西湖》1999年第四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