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忽视《中产阶级诗选》的口语精神

文/如是

    关于中产阶级立场写作，近日争鸣再起。

    “中产阶级性”之说到底是阶级论还是共性论？《中产阶级诗选》体现的是中产趣味还是中产立场？问题已经越辩越明。有人说，继上世纪末知识分子写作与民间写作争鸣之后，如今又迎来中产阶级立场写作与草根写作的争鸣。此说准确与否姑且不论，但很明显，这次争鸣是社会变革在诗歌中的积极反映，乃时代使然。

    我想说的是，《中产阶级诗选》除了体现时下国人的“中产阶级性”，还本着另一个重要精神——“推动新的汉语系统走向成熟”与“倡导直接抒写诗学理念”。因此，《中产阶级诗选》又是一本鼓励口语实验的诗选。这一点，可能被很多人忽视了。

    其实这是不应该忽视的。为了清晰地认识这一点，现将白鸦诗论中涉及“口语”问题的内容略作梳理。

    首先，白鸦指出新诗运动的两个诗学理想：“……第一个诗学理想，是要建立新的汉语系统。……第二个诗学理想，是要让直接抒写理念在新的汉语系统中得以继承和发扬。……撇开‘中国的现代性’与‘人的解放’两个大道理不谈，总结起来，新诗运动的诗学理想概括一下就是两句话：推动白话文成熟以建立新的汉语系统，让直接抒写理念在新的汉语系统中得以继承和发扬。”①。由此可知，《中产阶级诗选》一定是期望推动建立新的汉语系统的。

    什么是“建立新的汉语系统”呢？就是“当我们的写作与文言割裂之后，怎样推动白话写作走向成熟”②。换言之，就是我们使用了不到一百年的现代汉语，如何在诗歌的口语实验中逐步走向成熟。

    接下来，引出最核心的问题：怎样建立新的汉语系统、推动新诗口语实验成熟？为了阐明这个重大问题，白鸦的论述大致可以归纳为三个步骤。

    第一步：批判两种不良的诗歌语言倾向。

    一是批判“新文言”的语言倾向；二是批判“欧化”的语言倾向。在批判这两种语言倾向的同时，白鸦自然而然地梳理出一部“新诗伪史”。批判的具体内容可参看白鸦的“直接抒写”系列诗学随笔，这里不展开介绍。但要注意，白鸦评判新诗“伪史”与“正史”之标准，是能否推动建立新的汉语系统。这一点他已明确强调，是为了让大家把新诗语言问题看得更清楚而作的方便之说，切不可误解。③

    第二步：提出直接抒写诗学理念。

    什么叫直接抒写呢？白鸦首先明确一个“因”——直接抒写是“古代汉语诗歌的艺术内核”，是现代汉语诗歌需要传承的东西。然后，再明确一个“果”——直接抒写是真正意义上贯通了当下、历史、未来的汉语抒写，是充满可能性的抒写。④

    明白了因果之后，白鸦进一步阐明直接抒写的两个具体内涵：“一方面，直接抒写是从诗歌内容上来讲的，即让生活直接进入诗歌，让百姓的常态生活在没有受到事件化、观念化、史话干扰的状态下直接进入诗歌。剥去生活的观念外套，还生活的本来面目，常态的生活即是最真实的现场。另一方面，直接抒写是从诗歌语言上来讲的，古代汉语诗歌与现代汉语诗歌之间断裂的艺术气场是什么？其实就是直接抒写理念。历史上任何一次诗歌变革（诸如那么多次复古运动），都蕴含着一种直接的艺术力量，这就是我们要去传承的古代汉语诗歌的艺术内核，而传承的前提是建立新的汉语系统。”⑤

    第三步：明确推动口语实验走向成熟的方法。

    方法当然有多种，白鸦认为最重要的有两种：“积极探索叙述策略”与“着力呈现现代汉语的大性情”。

    方法一：积极探索叙述策略——“即能够尝试建立复式叙述、注重阅读互动、呈现文本的多重可能性。这是当前汉语诗歌写作中语言层次提升的关键。”⑥

    方法二：着力呈现现代汉的大语性情——“即在成熟的叙述策略基础上，能够基于直接抒写理念，挥洒现代汉语的大性情，将作者的心气与现代汉语的性情相结合，将现代汉语与古代汉语的气场相贯通，内得情怀，外得气象，使诗歌文本呈现出汉语诗歌独有的“情怀-气象”。这是当前汉语诗歌写作中最高级的语言层次。”⑦

    以上理论，系统缜密，但说易做难。所以白鸦对上述理论均有详细的展开论述，具体内容可参看他的“直接抒写”、“可能性诗学”、“女性过程主义写作”等系列诗论，这里不作赘述。但要注意，在白鸦强调过的所有“口语”相关问题中，有一点特别重要：要想真正做到“叙述策略” 与“现代汉语大性情”，必须对现代汉语诗歌的诗意有更高层次的理解。⑧

    所以最后的问题是：如何理解现代汉语诗歌更高层次的诗意？

    白鸦这样总结：“先看看传统诗意的产生依赖什么：象征、意象、抒情、乐感、词语的色彩等等。时至今日，所有这些依赖都不重要了，白话新诗的语言系统成熟之后，诗意来自作者的心气与现代汉语的性情的完美结合，来自现代汉语与古代汉语的气场贯通。这样，文本就不仅产生了一般美学意义上的诗意（和谐-优美），也不仅产生了所谓高级意义上的诗意（冲突-崇高），而是产生真正属于汉语审美范畴的诗意（气象-情怀），这才是我们的汉语传统，这才是最高层次的汉语诗意。”⑨

    以上，就是白鸦诗论中涉及“口语”问题的核心内容。

    此外，北魏曾说“直接抒写是一种生产力”⑩。杨四平特别提到“直接叙写的三个特征”——链接、缠绕、旋转⑾。这些观点都反映了选编《中产阶级诗选》的重要精神——鼓励口语实验、倡导直接抒写、推动新的汉语系统走向成熟。

    由此可以看清《中产阶级诗选》的选编思路：一是在不反对风格多元化的前提下重点体现“中产阶级性”；二是特别顾及不同类型与水准的口语实验作品。所以《中产阶级诗选》才云集了白鸦、北魏、周瑟瑟、皮旦、吕约、安琪、曹野峰、刀歹、汤养宗、伊沙、默默、尹丽川、肖水、于坚、李亚伟等不同水平层次的口语实验诗。此所谓用心良苦也！

    2010年11月6日 于芜湖

    【资料】

    ①②③④⑤ 白鸦：《关于直接抒写的诗学随笔》

    ⑥⑦⑧⑨ 白鸦：《自我塑造阶段的过程主义写作——当前中国女性诗歌转型的真相》

    ⑩ 北魏：《为什么是中产阶级立场写作》

    ⑾ 杨四平：《中产阶级立场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