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世音传》(第三章,10——14节,第四章,1——3节
(2009-04-19 13:4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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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世音传文化 |
分类: 安琪随笔 |
[按:2004年10月,我应约编著《观世音传》,记得当时自己是很投入到这部书稿中,总是在通读大量资料的基础上融会贯通再尽量用自己的语言把它写出。除了诗我没有很明确的信仰,但身为中国人,从小便跟着父母拜拜,内心已植下佛的因。我喜爱寺庙并经常能在寺庙中得到心里一动的感应即是明证。这部书后来没有出版,后来被我收藏在听安集里。现取出贴博,全书大约14万字。倘有缘之士读后愿意出版或刊印它,我将十分感谢并不取分文。——安]
第十节
妙庄王下旨重修金光寺后,又专门委派大附马监督施工进程和材料运送,一时间,荒芜多年的金光寺重新又热闹起来。
这消息不久又迅速传遍朝野,大家知道金光寺此次重修为的是妙善公主的修行,都不禁非常敬佩妙善公主的献身精神。妙善公主贵为一国的公主,有着那么安逸的荣华富贵可以享受,却自愿放弃富丽堂皇的宫廷生活来到这冷冷清清的寺庙里伴着古佛清灯,吃斋念佛,真是既难能可贵又令人不胜感叹。
百姓们既然对妙善公主心怀敬佩,就都纷纷自发前来为金光寺的整修尽一份心力,是工匠的就帮助干活,有珍宝的就奉献出来,什么都没有的帮着搬搬木柴也是一份心意。说起来这一切还是因为国家在妙庄王的治理下,风调雨顺,百姓和乐,所以才有这样好的心境和做法。
这些情形妙庄王知道了后也很高兴,命令加速整修进度。金光寺虽然多年废弃不用,但还是保留着原来的规模,房梁骨架还在,比起新建一座寺庙来自然是轻松迅捷许多。所以二月开工,趁着晴朗的天气,一路不停歇地干下来,到了五月初,整座金光寺已整修得整整洁洁,金碧辉煌,红砖碧瓦,非常的气派。
外观既然已经整修完毕,现在需要的就是寺内的佛像雕塑了,妙庄王下旨国内手艺最高超的工匠,一定要拿出全副本事,雕塑出一座座妙相庄严的佛像并且它们安置到金光寺里。这一切都做完后,大附马才向妙庄王回复禀报。
妙庄王亲自前来验收,在仔细地巡视一番之后,他点点头,表示满意。
回宫后,妙庄王请来宫中星象师、占卜师观星象、占八卦,一番忙碌之后,定下良辰吉日,选定六月十九日为妙善公主舍身入寺的日子,十七日为行拜先王陵墓大典的日子,十八日为辞别王朝大典的日子,十九日清早为辞宫入寺的日子。
这一切礼仪全部遵照的是佛家规程,细节也全都是经过与妙善公主商定的。妙善公主专程到父王面前答谢,然后和永莲忙着收拾东西,喜悦中有些惜别的不舍。
到了十七日这天,妙善公主脱下穿了十几年的粗布衣服,换上王宫中公主应该穿的华丽裙服,坐着马车,前呼后拥,以公主的身份来到王陵。
她知道,很快她就永远不会再穿王宫中的衣服,永远不会以公主的身份在世上了。
她凝视着眼前雄伟壮丽的王陵,想到正是这些埋葬在地下的祖宗一代代的血缘传递造就了她,不由得眼眶湿润起来。无论如何,面对祖先妙善公主感受到了生命中的秘密,像血液的涌动,虽然掩藏在皮肤深处看不见,却能够感受得到。
她按照礼仪规定向历代祖先敬献了酒,深深地下拜,口中自述了一番出家的原因,并请求祖宗们原谅她无法继续在宫中生活,祈祷祖先们保佑她此去金光寺修得正果。
整个仪式进行得十分安静和典雅,妙善公主始终脸容平静,像深得地底下祖先们的真传。
在回宫途中,百姓们知道妙善公主今天去祭拜王陵,全都涌现到街头想一睹公主容颜,当他们看到公主的车辆穿行而过时都欢呼起来,妙善公主也含笑合掌当胸,算是对百姓热情的行礼做了回答。
第二天是十八日,一大早,妙庄王便来到朝廷,见过文武百官后,黄门官上来禀报:
“妙善公主在午门辞朝。”
一会儿就见妙善公主来到大殿上,向妙庄王跪下来行了大礼,口中说:
“孩儿真是不孝,因为只想到出家修行,不能好好服侍父王,唯有盼望佛祖法力替父王增福添寿,以了却孩儿心愿。明天孩儿就要出家了,今天特意来向父王辞行,祝国家富强,父王万岁万万岁。”
妙庄王听了这些话,心中像刀割了一样难受,又像万箭穿心一样痛苦,两行老泪几乎就要淌下,但他还是强行忍住,在向女儿宽慰了几句以后,就叫人送妙善公主回宫。
等到妙善公主离去后,妙庄王赶紧回到自己的寝室,用手捂住脸放声痛哭起来。这么聪明美丽的一个女儿,自小他就当作掌上明珠一样爱护,眼看着将她抚养成人了,却要和自己断绝关系,舍身出家,这能让他不痛苦吗?
妙善公主虽然出家的意志坚定,但十多年来父王的养育之恩,却不能说抛开就抛开,她内心也是依依不舍的。回到宫中,自己静坐很久,心潮在起伏间难以平息。
宫女来禀报说,大公主妙音和二公主妙元前来向三公主告别。
想到妹妹从此以后就不在宫里了,她们两人心里都不好受,但是一见到妙善安祥的样子她们才微微地得到宽慰。
三姐妹回忆了一些童年旧事,算是妙善公主对尘世的最后一次回顾,到天将亮时才各自回去休息。
这一夜妙善公主怎么也睡不着,她把草庐打扫得干干净净,收拾好行囊,一个人在床上静静地坐着,一直到天光放亮,才动身启程。
和她同时到金光寺的除了永莲,还有保姆,还有十多个佣人也自发地愿意随妙善公主到金光寺修行,他们也不管妙庄王同意不同意,纷纷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第二天和妙善公主一起出宫。他们这样做一来是在妙善公主的感化下自觉自愿随妙善公主修行的,二来也是他们自身的佛心慧眼让他们愿意抛弃尘世的繁华虚幻,去过清淡超俗的生活。
妙善公主本想再次到王宫向父王辞行,就见到五个宫女走了过来传达父王旨意,要妙善公主不用去向他辞行了,妙善公主知道父王忍受不了离别之苦,就向他的寝室拜了九拜,算是和父王告别。
妙音和妙元两位公主赶了过来,她们说:
“妹妹,父王自己不忍心过来,也不忍心你过去,但吩咐我们一定过来专程送送妹妹。”
三姐妹再次行完姐妹礼,都有点黯然神伤,骨肉情深,又说了一些伤感的话,才各自心情黯然地上了马车。
妙善一行人就这样离开了王宫,一路上,乐师奏着梵乐,敲着钟鼓,兵士在前头举着佛僧旗帜,宫女手捧香炉,炉内燃着檀香,烟雾缭绕,直上九霄。还有一对对宫女抬着花篮,篮里面插满美丽的鲜花,清新的香气在空气中飘荡,让人心情格外明朗。
保姆和永莲一个手拿白玉如意,一个手执凤尾拂尘,分别陪伴在妙善公主的车辆两旁。值殿大将军迦枝,带领三百名御林军卫士,一路在后边护送。大公主和二公主的马车,也在宫女的簇拥下缓缓行走。
这一天,城中的街道一大早就站满送行的百姓,他们拥挤着,都争着想看看万人景仰的三公主长的什么样子。很多人带来芬芳四溢的鲜花珍草,要献给三公主,很多人在路旁焚起檀香迎接。
三公主车辆经过的地方,都有无数的鲜花洒落到车上,远远看去马车像是用鲜花做成的;三公主车辆经过的地方,欢呼的声音像海潮拍岸一样,人群不断拥挤着,御林军怎么赶也赶不走。那一派壮观的景象真是让人感动。
看到这些情景,妙善公主合掌默默地为他们祈祷,心里唯愿自己早日修成正果,帮助那些平民众生解脱一切厄运苦难。
第十一节
出了城门,车辆一路上经过兴林国的山山水水,渐渐地再也看不到父王的宫殿了,妙善公主收回眼光,发现车辆来到了一处郊野,远远望去,有一座山虽然不十分高峻,但也雄奇秀丽。妙善公主知道那就是耶摩山。
耶摩山没有人影只有飞鸟自由飞翔,妙善公主很是愉快,知道自己来到了一个修行学道的好地方。
车辆在通往耶摩山的路上越行越快,大家都有了一种迫不及待的喜悦,转过了一个山坳,又一个山坳,她们看到了前面不远处一座金碧辉煌的山门,沿着山门向里走是一条白石砌成的通道,一直通到天王殿。
寺庙由红墙环护着,显得庄严肃穆。屋顶则全部用金色的琉璃瓦盖成,阳光照射在上面,像有万条千条的金蛇银蛇在游动,远远看去真是灿烂无比。
妙善公主一到山门外就下车步行,然后沿着通道走进天王殿,向殿上塑着的金光涂身的弥勒佛、和四大天王一一礼拜,那四大天王名为:
增长天王、持国天王、多闻天王与广目天王。
妙善公主礼拜完毕后又向里面的广场走去,广场清洁而宽敞,两旁种着高大壮观的松柏,风一吹过,树冠微微摇动,发出沙沙声响,好像在欢迎新入住的主人。
广场上面是一座白玉一般的巨石砌成的法台,法台后面就是大雄宝殿。
这时候,法台旁对面站着两行尼僧,大约有三十几人。他们一见妙善公主到来,便走下台阶迎接妙善公主。这些尼僧原是各处寺庵的,知道妙善公主在金光寺出家,特意赶来搭住陪伴。
台下还有不少看热闹的人,见了妙善公主,赶紧向两旁让开,一班尼僧簇拥着妙善公主来到大雄宝殿。
刹时,钟鼓齐鸣,梵乐奏响。案台上大红宝烛点起照得满殿通明,铜香炉燃着香烟缭绕。两排尼僧敲起咯咯的红木鱼,丁丁铃铃的声音好像清謦碰击。大家闭目合掌放在胸口,嘴里喃喃念诵着经文。
妙善公主又拜过世尊释迦牟尼,念完一卷经文以后,才由尼僧们引领着,来到禅堂休息。
她坐定后,尼僧们逐个向她礼拜过,还通报了自己的法名,这一切礼仪仪式完毕后,大家才倒茶歇息,内心感到极大的宁静。
就在这时,一个王宫大臣走了进来,通报妙庄王驾到。
第十二节
妙善公主听到父王驾到,连忙站起身,带领一班尼僧,鱼贯而行出了禅房,一道来到山门外迎接。
不多一会儿,小道上先是跑来几个骑马的侍卫,接着一班大臣手捧香炉护着妙庄王的车辆滚滚驶来,后边是一队将领护卫。
妙善公主和尼僧们在路中间跪拜迎接,两旁的老百姓这时已被驱赶到一边回避,只能远远地匍匐在地,不敢喧哗。
妙庄王的御驾马车一直到天王殿前才停下来,妙庄王下了车,一路不停地走到禅堂,大臣们都在殿外候命。妙善公主为父王端上热热的香茶,然后和众尼僧站在一旁伺候。妙庄王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不太相信这就是现实,他的女儿已被一班尼僧拥在中间,已经不可避免地成为一个出家人,就只差一个剃发的仪式了。
他这次前来为的就是给女儿剃发。虽然内心有十万个不舍,但还是得完成这个仪式。
妙庄王喝过香茶后,就吩咐各个殿堂烧香点烛,然后站起身带着妙善公主先到正殿,亲身燃香给各个佛神插上,又到其他佛堂礼拜,最后才到大雄宝殿。
尼僧们看到妙庄王到了大雄宝殿,便撞钟击鼓,朗声念经。
妙庄王在上首侧面的位置上坐下,大公主妙音站在正上首,手中捧着玉盘,盘中放着一把锋利的金刀。二公主妙元站在下首,手捧一个钵盂,里面盛着半盂清水。保姆、永莲站在两旁,一个手捧黄色袈裟,另一个捧着僧鞋僧帽。
一班人都凝神屏息,妙善公主这时已换上了一套平民的衣服,夹杂在尼僧队伍中,一同专心致志地念诵经文。
过了一会儿,大臣前来禀报说良辰已到,妙庄王便示意妙善公主上殿。专职的大臣打着一对长幡,捧着一对香炉来到尼僧队伍里,将妙善公主引领到妙庄王面前,施行了跪拜礼仪。妙庄王定定神开口说:
“孩儿啊,现在我和你仍是父女,但是再过一会儿我们就是陌路人了,但愿你出家之后潜心修行光大佛门,使后世的人敬仰,更愿你早日得道修身成佛,广施佛法救度众人。来吧,女儿。”
妙庄王引领着妙善公主来到佛祖塑像前,口中说:
“佛祖在上,女儿虔诚地发个愿吧,让父亲为你剃度。”
妙善公主拜了三拜,站起身又走到佛祖塑像面前,三叩九拜,心中默默地虔诚祷告,发过出世的宏愿,然后回到妙庄王跟前跪下。
这时,大公主妙音捧着玉盘走上前一步,妙庄王从盘里拿起金刀,将妙善公主的头发分拨到两边,然后在头顶处剃了三刀。
他的心里一阵酸楚,两行热泪忍不住流了下来,执刀的手颤抖着几乎要掉落到地上。只觉得两颊的肌肉控制不住地抽搐起来,眼前一片模糊。心中虽有千言万语,口中却说不出一个字。
两旁的尼僧见到这样的情景,生怕金刀掉到地上,连忙跪前一步,从妙庄王手中接过金刀,然后站起身,屏住声息,将妙善公主的头发剃了干净。
一瞬间,妙善公主的头上就一根青丝也没有了。
妙庄王这时缓过神来,从二公主妙元手中取过毛巾,蘸过盂中的清水后,在妙善公主光秃秃的头上揩拭一圈,接着拿起袈裟披在公主身上。妙善公主当场穿上袈裟和僧鞋,合掌拜谢过妙庄王,又再拜谢过佛祖。
妙庄王看到她和尼僧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继续在这里只会使他更难受,便命令起驾回宫。
妙善领着一班尼僧一直送到山门外,口中说道:
“贫尼妙僧率全寺众尼僧恭送大王御驾回宫,祝愿大王万寿无疆。”
妙庄王和大公主、二公主听到这个称呼,心头又是一阵说不出来的难受,本来也想说两句珍重道别的话,张张嘴竟然什么也说不出。三人分头登上自己的马车,妙庄王闭上眼挥了挥手,那车便滚滚地往来时的方向去了。
妙善公主见他们走远了,才站起身,带领众尼僧回到寺中。
观礼的百姓看见大典已经结束,再没什么好看的了,也都各自扶老携幼,呼朋引伴回家去了,金光寺这才真正清静下来。
第十三节
妙庄王为妙善公主行完剃度礼后,亲眼看见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儿变成了妙僧,那份心痛和不舍简直如同刀子切割在身上,一寸寸地疼痛。
因为妙善公主选择的是出家,那刀子割在妙庄王身上又显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欣喜和苦涩交织的感觉。
妙庄王不能说公主的抉择是错的,说起来出家对于一个家族来讲也不是一件坏事。只是,妙庄王本性还是世俗中人,又是一个父亲。在一个作为父亲的世俗中人看来,出家就是脱离开家族,脱离开自己了。
谁说不是呢?自从妙善公主离开王宫到金光寺后,妙庄王已经无法想看到公主就看到公主了,尘俗有别啊!妙庄王刚刚别了皇后,又别了三公主,真是痛上加痛。
在车上,妙庄王脑子不断地思考着,想起了与自己家族有关的点点滴滴。
妙庄王的父亲作为兴林国的国君,在从父亲手中承继这一份王业时就已十分艰难。那时,他作为长兄时时得提防下面几个弟弟对王位的窥视。弱小的兴林国也让周边各国对之虎视眈眈,好像时刻准备着把它吞下。
妙庄王的父亲于是养成了凌厉的冲杀习惯和对各种生存本领的熟练掌握。
在妙庄王还小的时候,他的父亲就开始向他灌输一些决斗冲杀的必要,以及壮大自己和国家的策略。也多亏了妙庄王从小就聪明伶俐,深得祖父疼爱,祖父因为喜爱他,也相关着喜爱他的父亲。
父亲是整天都在为兴林国的地盘不至遭到威胁而费尽心机,他广交英雄豪杰,时时招兵买马,手下聚集了一干将领。更为独特的是,父亲深知兴林国监狱中藏龙卧虎了一批不怕死的人,便经常以探视为名,到狱中选拔人才,然后用一些理由让他们出狱,成为自己的勇士。
这些人在以后的征战中便充当了行军奋战的急先锋,为妙庄王父亲立下赫赫战功。这里面知恩图报的力量是很大的。
到妙庄王也长大成人时,父亲终于如愿以偿当上了兴林国国君,但周边小部落小国家的侵犯则尚未平息。
年轻的王储理应承担这份平天下的使命。
他经常奉命征战,因为天生的聪慧,和对手下士兵的宽厚,王储的号召力比当初的父王更大,几乎是每场战斗只要王储出马,就必然大获全胜,父王因此十分开心和放心。
眼看周围的失地和周边部落一个个收回来或招降归顺,兴林国的国力日益强盛起来,王储的声誉也如日中天地耀眼夺目。
和父王不同的是,王储并没有什么兄弟来跟他争夺皇帝宝位,也因此养成了他与世无争的性格。
每当父王看到年轻的王储因为善良而在每次征战后并无喜悦的神色时,心里总是为这个儿子悬着一颗心,生怕儿子的仁义会让得之不易的江山落入旁人的手中。
于是,王储总要在父王的要求下读一些与谋略有关的书籍,他很明白父王的用心,一边读着一边想:
“其实父王大可不必为我担心,治理国家并不是只有一种方式,虾有虾道,蟹有蟹道,父王治国以威猛为主,我以慈悲为治国策略也是可以的。”
有一天,王储正在宫中读书养神,忽然宫人传报父王令他赶紧进殿。王储急忙赶到父王那里,只见父王神色严峻地对他说:
“孩儿,罗莎部落又来进犯了,你赶紧收拾一下准备出征,这次不杀他个片甲不留不要回来。”
罗莎部落是兴林国边上一个小部落,虽然小,却是勇猛异常。首领名叫罗莎,从小使得一手好棍法,能够把一柄长棍舞得滴水不漏。又加上实行残酷的政策,凡出征战败者一律斩首,所以罗莎部落的士兵吓得每次打战都十分卖命。
这样一来,罗莎部落倒成为兴林国的一个顽敌。在其他部落都被消灭的情况下,居然能够苟延残喘了很长日子。
本来,兴林国王是不想答理罗蓑部落的,多年征战兴林国也要休养休养一番。一两个小部落先放在那儿,只要他们不闹事,兴林国王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任他们去了。
谁想到罗莎部落实在罗唆,总是今天越界杀几个兴林国人,明天越界抢几头兴林国猪。兴林国界的百姓们被骚扰得烦不胜烦,苦不堪言。军情层层上报到兴林国王耳边,也让国王很是生气。
这一天,大臣又呈上奏章,说罗莎部落的首领居然带兵偷袭兴林国,根据密报,可能还有大的动作。兴林国王一听,拍案而起:
“这还得了,传太子上来。”
于是有了王储领命征伐罗莎部落的事。
王储带了兴林国精兵强将三千人,一路风尘,直扑罗莎国境内。罗莎部落首领也早有准备,早带了一般人在边境伺候。
两军对峙,杀气腾腾。
王储指着罗莎首领说:
“你这魔头,我父王放你一条生路,你却不思感恩反而成天冒犯,这是为什么?”
罗莎首领说:“谁不知道你父王现如今不灭了我们是因为正在休养的缘故,哪一天休养好了他还会放过我们吗?与其惴惴不安地等着你们灭我们的那天,不如我们拼死杀一场,也许还有几分出路。”
王储听得,内心也佩服罗莎首领的聪明,口中说:
“好你个魔头,看来也是英雄一个,好,你既然这样说,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大家都是为了自己的国家,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了。”
两边兵马开始厮杀起来。一阵哇哇大喊,直杀得天昏地暗,满地鲜血横流,尸横遍野,伤者更是呻吟声不断。
看看西边的天空,残阳像血一样反射得地面一片狰狞和肃穆。
王储看到这一片凄凉的景致,不禁滴下泪来。他大声对罗莎首领喊道:
“魔头,今日一番血拼下来,双方死伤不少,我们没有必要拿士兵的性命作赌注,索性这样,我们两人真刀真剑厮杀一场,谁赢谁输都认命,谁生谁死也无话可说,大家这样决一胜负,从此天下太平也罢。”
罗莎首领也是一条好汉,当场痛快答应。
两人约定,第二天战场上见。
那天晚上,王储在帐内美美地睡了一觉,只当自己第二天就要赴死一样的安祥。
常言说置之死地而后生,指的大概是这种情况。
第二天,双方整了整队伍,各自分列开来,兵士们齐齐在后面为主人喝彩,鼓气。王储和罗莎首领也备足精神,各自先在马上拱了拱手,行一个见面礼。然后,两声吆喝同时从两人喉咙发出。
两匹马同时冲出各自阵营,一路奔到战场中央,一场恶战已经开始。
第十四节
罗莎首领圆睁双眼,眼珠子都要暴凸出来,头上扎着黄巾,身上穿着铠甲,腰间束着黄绸,双脚蹬着青马,手上舞着长棍,一路吼叫着声音非常激烈。
王储是一身白衣白裤,头上扎着红巾,腰间绑着红绸,双脚蹬着白马,手上使着长矛,一副少年英雄的飘飘风采。
两人在战场中间站定后,时间仿佛停顿了几分钟一样凛然不动。
然后,两人都同时挥舞起手上兵器,乒乒乓乓一路一路厮杀起来。
士兵们齐齐吼着:嗨,嗨,嗨!
青马、白马,白马、青马,交替绕来绕去,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显然可以看出马上两个主人打斗的速度非常快,已经超过了人们的视力所能感受的。
也不知战了多少回合,突然,兵士们看见一个人倒下了,接着看见青马倒下了,那罗莎首领已经口吐鲜血死在地上。
王储的白衣早已染成血红色,一片浑浊的暗色和惨淡。
王储的脸却是煞白的。
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长矛,它已经刺入罗莎首领的喉咙,并把自己的矛尖留在对方的喉部。
王储脸色煞白,混合着脚下的一片血红,显出了极其诡异的情景。
他想,我亲手杀了人,我亲手杀了人。
以前,王储虽然领兵多次,打胜多次,但都是他在运筹帷幄,冲杀在第一线的却是他的士兵。今天,王储看见自己的脚下眼睁睁硬生生躺着一具尸体时,一时惊愕不已,一句话都说不出。
他的脸色煞白是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他的心里忧思又有几人能够明了呢。
时间凛然不动了三分钟、十分钟……
王储动了动身子,士兵们忽然看见从王储的口中霍然喷出一口鲜血。
王储动了动身子,并没有像罗莎首领一样跌倒下马,士兵们的惊呼才停下,王储没事,他依然静坐在马背上。他擦去自己嘴边的血,微微笑了一下,口中喃喃着说:
“太平了,太平了……”
早有几个将领打马上来,停在王储边上,他们担心王储的安全,但看见王储满腹心事又不敢上去打搅。
他们一看王储笑了,忙齐声附和着说:
“是的,太平了,太平了。”
“太平了,我们就回家。”王储依然微笑着说。说着说着,眼泪就止不住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众人看得黯然神伤,那一份胜利的喜悦被王储的这一份忧郁抹得干干净净。
回到王宫,父王早就听说了战况,早就在大殿摆上庆功宴。他们看见王储一行回来,都兴高采烈地出殿堂迎接。
王储内心凄凉,却也不忍扫父王的兴,就跟随大家赴宴。
父王毕竟了解儿子,知道儿子对战场上的死况心存不忍,也就不强求儿子寻欢作乐。那些大臣们则以为王储因为征战疲乏,提不起精神,也都没往什么地方想。
庆功的宴席总算在貌似喜悦的气氛中完成。
之后,王储足足病了一场。在床上躺了九天,脑子里把战场上的一幕幕过滤了一遍,怎么都不明白那罗莎首领是怎么被自己的长矛刺中的。只觉得双方打斗得十分辛苦,纠缠得分不出胜负,然后……他的长矛就刺进了对方的喉咙。
王储摇了摇头,实在回忆不起具体刺入的场景。
这就是命定吧,照理说,罗莎首领也是好汉一条,怎么就死在自己手上了呢?
转念一想,如果他不死在自己手上,现在躺在地底下而不是床上的就是自己了。王储有种不明所以的迷惑和清醒交织的痛苦。
冥冥中,这一切究竟是谁在安排?
妙庄王在车上,回忆起往昔一切,不由得又自问了一句:
“冥冥中,这一切究竟是谁在安排?”
就像今天,自己亲手给心爱的女儿行了剃度仪式,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儿出家成为尼姑,从“三公主”变为“贫尼”,这一切究竟是谁在安排?
妙庄王轻轻抹去眼泪,那眼泪却像流水一样总也抹不清爽。
马车一路滚滚,直向来时的方向奔去。
第四章
第一节
妙善公主进了金光寺后,法号妙善大师,从此在寺中虔诚地修行学法。
不到一个月,妙善大师就把金光寺打理成一座道风纯正,地行谨严的修行场所。除了自己修行,她还把相当多的精力放在弘法利生,培育僧才及念佛实修上,不搞其他与佛事无关的举动,更不把精力放在资生盈利上面。
在这里,妙善大师身边有保姆和永莲作伴,还有跟随她一同来的原宫中厨房的佣人们,妙善大师在金光寺感到就像在极乐世界一样,每天诵经读法,做的都是自己内心喜爱的工作,真有如生活在人间天堂。
只是有一件事稍稍令她操心,那就是那班从各个寺庙闻风而来跟随妙善大师的尼僧们,她们虽然也穿袈裟着僧鞋,念经诵佛,但是对于佛学奥义却没有什么觉悟,听起来怎么都像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
妙善大师看到她们有点混日子的迷乱,不觉在心里打定一个主意,要利用空闲时间对她们讲经说法,指导她们领悟佛家宗旨。
尼僧们自然欣喜若狂,她们既然已经皈依佛门,内心自然是想得道成正果,原先在各自的寺庙里就是因为没有高人指点,才纷纷迁移到金光寺,如今听到妙善大师有意指点她们,简直像天降宏福,不禁连声说道“阿弥陀佛”。
妙善大师定下每逢三、六、九为演讲的日子。
一到这个时候,寺中所有的人都到讲堂上,听她宣讲佛法要义。
只听妙善大师朗声说道:
“自古道,佛法无人说,虽智不能解,从今往后,我在金光寺一天,就要把对佛法的宣讲列入我的日程里。”
众尼僧齐声念诵“阿弥陀佛”。
妙善大师继续说道:
“天下众生都被浮尘蔽目,愚痴顽固,看不清生命中最为清楚的东西。如今佛祖显圣,告诉他们如何超越世间的一己悲欢,我也愿意听从佛祖安排,为众生做一些有益的事。今天就是开始。”
众尼僧齐声念诵“阿弥陀佛”。
妙善大师宣讲的时候,树上的鸟儿都静静的一点儿声音也不发出,连风儿都不吹拂,树叶也不嘈杂,整座寺庙回荡的是妙善大师晴朗明亮的讲法声。
每次讲课下来,尼僧们都感觉到天空开阔,心思旷朗。
渐渐地附近的村民中有心向佛的知道妙善大师逢三、六、九宣讲佛法,也都在这个日子来到金光寺听讲。
妙善大师不仅不拒绝,而且准备了斋食茶水供他们饥渴时吃喝。消息一传开,更多的人都跑来听讲了,有的甚至从几十里的远路赶过来。
不可否认有些平民百姓一开始是冲着那斋食茶水而来,但在听了妙善大师几次演讲之后,那些愚鲁和顽固的人也渐渐开了窍,慢慢有了觉悟,信心也建立起来了,都认为慈悲为怀是很有道理的。
妙善大师说:
“我所宣讲的佛法奥义,是佛祖走遍了四面八方,历尽千辛万苦而得来的,好像智慧,从黑暗中放射出光明。”
众人齐声念诵“阿弥陀佛”。
这样宣讲了几个月后,无论是尼僧还是附近听讲的村民,都有了听经学道的爱好,心念变得越来越虔诚,越来越纯真。
妙善大师讲法的情况一传十十传百,听众越来越多,通往金光寺的道路上常常络绎不绝地奔赴着来听讲法的人。
第二节
在这一拨一拨络绎不绝奔赴过来听讲法的人里,有男的,有女的,有老的,有少的。虽然心思各有不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对人生的不解,因为这一份不解,他们来到金光寺听讲,希望能够从妙善大师的开讲中领悟人生的真谛。
这里面就有一个叫洙丽的女孩,在七岁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父亲另娶新欢,俗称后娘。和大多数后娘一样,洙丽受到了残酷的虐待。
每天,她得早早起床打点一家子的饭食,然后出门砍柴,一直到中午又得赶紧回来烧火作饭,简单地吃了个半饱后就得继续去忙下午的活。一天下来,累得浑身骨头都要散架。
洙丽非常想念死去的母亲,每当她劳累过度承受不住时,她就念叨:
“母亲啊,快来救救你苦命的女儿吧。”
可是,母亲却从来没有在她念叨的时候出场,连梦里也不曾出现一次。这让洙丽十分伤心。
她想:难道母亲忘了我这个女儿了吗?难道母亲不管不顾我这个女儿了吗?
她这么一想,更觉得伤心,眼泪整天流个不停,终于有一天,她发现自己眼前一片模糊,伸手比划了一下,竟然什么都看不见。
她大吃一惊,自己竟然这么命苦,母亲早早去世,自己又失明了?
洙丽失明后,日子更加难过。后母整天把她丢在门外,不管不顾她。好在她的同父异母的弟弟不像后母那么狠心,常常会端一些东西给她,这才保住她的一条命。
有一天,洙丽听到一个声音说:
“施主,请给一些斋饭。”
然后就听到她后母说:“我们自己还吃不饱呢,哪有斋饭给你。”
很快,后母就把门关上。
洙丽问:“谁要斋饭?”
那人回答:“是我,我是远道来的罗汉,今天到你们村子,请施主给点斋饭。”
洙丽就把自己的口食递给他说:“我就这些了,你要不嫌弃的话给你吧。”
那罗汉受供之后很感谢,就问洙丽:“我能为你做什么吗?”
洙丽听了罗汉这样一问,眼泪静静地流了出来,她平定了一会儿情绪,含泪问罗汉:
“你能告诉我母亲死了以后为什么都不来过问一下我呢,为什么连梦里也不来一回?我很想念母亲,她知道吗?”
罗汉闭目很久,然后才睁开眼说:
“孩子,你母亲不是不管你,而是她自己现在在地底下陷入了困境,自救都来不及,已经没有力量管你了。”
“为什么?我母亲在地底下怎么了?”洙丽惊慌地问。
“你先告诉我,你母亲生前可有什么吃的爱好?”
“吃的?”洙丽想了想,回答道,“我记得母亲生前最爱吃鱼卵,每次家里的鱼卵都是归她吃,母亲说,鱼卵吃起来又硬又香。”
“这就对了!”罗汉说,“一只鱼的卵该有多少你想想,所以,你母亲已经吞杀了多少鱼了。现在,你母亲一死,那些死去的鱼儿都在地底下告状,你母亲正在遭受惩罚呢。”
“那我要怎么办才能救母亲出苦海?”洙丽伤心地问。
“无需你做什么困难的事,你只要以诚挚之心,每日默读一遍妙善大师的讲法,九九八十一天后即能帮你母亲解脱苦海。”
“好的,”洙丽点点头,“你能否告诉我为什么我的后娘这样不喜欢我?我的眼睛真的失明了吗?”
罗汉点点头,说:
“孩子,到你母亲解脱苦海的那一天,你后娘也会对你好起来的。心诚则灵,一顺百顺。你的眼睛只是因为悲伤过渡,哭泣过渡造成的短暂失明,从今天起你不要再伤心了,心气平和,到时候就会好起来的。”
洙丽欣喜地接受了罗汉的劝解,每天专心按照罗汉的指点,把妙善大师的讲法默读了一遍又一遍。
每次当她回想起妙善大师讲法的场景时,心里就仿佛来到了一个大境界,内心澄明而宁静,那份郁积在胸的不解、仇恨、忧伤交织的情感都在瞬间放下。
一天,两天,三天……
十天,二十天,三十天……
到了九九八十一天后,洙丽的眼前一亮,她看见父亲和后娘和弟弟衣着整洁地站在她面前,后娘流着泪对洙丽说:
“孩子,跟娘进屋去好好洗洗,以后我们一家子好好生活。”
洙丽惊喜地点点头,一家子从此过起了安详和乐的日子。
说起后娘为什么会转变得这么迅速这其中还有一个缘故,原来,在洙丽念诵妙善大师讲法的九九八十一天里,后娘天天晚上被恶梦追赶,白天昏头昏脑的,做事情不是弄伤了手,就是扭歪了脚。
起初她以为是洙丽念诵害她,直到有一天,她在梦里见到一个尼僧打扮的人跟她说:
“我是金光寺的妙善,你的女儿洙丽现在正在为她的亲生母亲超渡,你不要胡思乱想以为她在害你。你自己,也应该好好想想自己对她的所作所为,不要太过分了。”
后娘在梦里连连点头称是。
醒来以后,她认真回想自己对洙丽的态度,实在有些不人道,于是决定改邪归正,好好对待洙丽。
洙丽内心十分清楚,这一切,都是妙善大师带来的。于是,她到金光寺听讲法的心更切,脚步更勤了。
她把这一消息一传二二传三地传布开,大家看见洙丽后母对洙丽态度真的改变了,都越发相信妙善大师的讲法。
第三节
在听妙善大师讲法的众生中,有一个叫车居子的,长得魁梧勇猛,从小便父母双亡,由叔父养大。
叔父家孩子多,生活也不是特别富裕,因此,对他的管教自然很少。这样一来,车居子性格中暴力的一面无限膨胀,终于在青年时期成为村中一霸。
他常常在腰间斜插一柄刀,用横行的姿势在村里穿来穿去,看见什么拿什么,只要他想他就毫不客气地抢夺过来。被抢的人都不能还嘴,不然就得受他的吆喝、谩骂甚至打杀。有一次,一个异乡人到他们村里卖东西,因为不知道车居子为人,在被他抢了东西后问了一句:“钱呢?”
马上就被车居子甩了几个耳光,直打得眼冒金星,嘴边流血。亏得这人聪明,知道遇到地头蛇了,赶紧跪下求饶并且奉上剩下的东西,方才保住一条小命逃回家去。
回去后,他逢人便说,某某村别再去了,有一个凶神恶煞车居子在那儿呢。
消息传开后,没有人愿意到车居子所在的村子了,村里人不禁摇头叹息,可是却也没有办法。
有一天,村后山上来了一只大狼,成天嗷嗷叫着,把孩子吓得不敢吱声。夜里,则到村里偷鸡摸狗,村民们咬牙切齿,但却无能为力。他们说:
为什么我们这么不幸,有了一个车居子,又来了一只大狼?
车居子这一阵子正闲得无事,所以一听说村里来了只大狼倒显得十分振奋。他说:
“看我的,我去扑杀大狼。”
然后,他腰里斜斜别着一柄尖刀,喝了几口白酒,在一个天气晴朗的早上呼喊着直冲上山去。
村人们很惊讶也很高兴,想到车居子要去杀大狼了,无论杀得死杀不死,总得有一个死,无论大狼死还是车居子死,总是一件好事。
大家心里都这样想,当然口中都不敢说出来。
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到第四天凌晨,村民们被一阵辟里啪啦的声音吵醒,这声音听起来怎么那么怪,像猪的嚎叫,又像鸡的啼鸣。
大家纷纷打开门,一看,车居子回来了。
不仅回来了,而且把村里全部的鸡鸭猪狗都赶出圈,一路打打骂骂地说:
“都起来,都起来,睡什么睡,大爷已经把大狼杀死了,你们还不过来给大爷庆贺庆贺。”
看到反应不烈,车居子又猛踢一头猪一脚:
“听听听,猪都在为大爷叫好呢,你们呢?”
村民们本来听到车居子灭杀了大狼,本来应该是高兴的,可看到这一片混乱的场景,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笑是不敢笑,气也不敢气,就只剩下怕了。
他们真是怕啊,怕他们的鸡鸭猪狗被兴奋的车居子一并杀了,那不等于同样被大狼吃了吗?
他们只好一起喊:
“好!好!好!”
车居子一听众人的喝彩,不禁得意洋洋起来。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个幼稚的童声:
“车居子要是能跟大狼同归于尽就好了,村里可就连除两害了。”
那孩子刚说完这话,嘴巴马上被死命捂住,显然是大人怕车居子发现惹来不恻,这一捂,那孩子便挣扎着哭喊起来:“你们可以这么说,为什么我就不可以这么说?”
村中人赶紧大声呼喊:
“好!好!好!”
这次呼喊声音非常整齐,已经不是在为车居子喝彩了,而是明显地要掩盖住孩子的哭声。
都说大恶大善,车居子本来就是个聪明人,眼看这一番场景不由得呆住了,脑子里一下子变得空白。几分钟后,他终于反应过来,原来,在村民心中,自己和大狼一样也是一害。
他呆立在场中央足足有半小时。
这半小时,对全体围观的村民来讲也是一种折磨,他们搞不清楚到底车居子内心想些什么,如果要按照以前车居子的方式,不仅这孩子没命,大人也要跟着受罪。
谁不知道车居子是一个暴虐的人!
又一个半小时过去了,只见车居子抱拳向村民们行了个礼,口中说道:
“感谢各位乡亲,今天我终于明白过来,原来我已成为村中一害了。看在我铲除了大狼的份上,请众位乡亲原谅我以前的种种不是,车居子告辞了!”
说完,一转身,大踏步地向村外走去。
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时,车居子已不见踪影。
他一路走一路想,心里面一会儿困惑,一会儿明白。
在一条不知名的小路上,他遇到一大群匆匆赶路的人,显然正往某个目的地赶去。他连忙问道:
“看你们这么着急,到底要去哪里?”
一个老人一边回答一边继续赶路:“你不知道啊,每逢三、六、九都是金光寺妙善大师的讲法日,我们正赶着去听讲。”
“讲法?”车居子心想,“我也去听听。”
他就跟随大队人马马不停蹄地赶到金光寺。
他看到妙善大师法相庄严,不由得心念一动,知道自己遇到真佛了。他安心地找了个位置站着,就听到妙善大师说:
“世人往往为外在表象所迷惑,以为凭借一己之威猛就可以吞吐日月,天下无敌。却不知从内里反省自己的本来面目。”
车居子眼泪不由得流了下来,妙善大师的话听起来那么符合自己的现状,他继续聆听下去。
“什么是自己的本来面目?当你觉得心身忽然空了,身没有了,心也没有了,浑身内外都通融了,你入了一种定,听到了法乐,感到了一种语言形容不了的欢喜,这才是你本来的面目。你的面目不是外人的赞许或者害怕给予的,不是你逞强好勇得来的,而是你内心的修炼达致的圆满。”
“那么,是否修行之人都能得到圆满呢?”妙善大师继续说,“这要看你修什么了,俗话说,修行之人多如牛毛,得道之人仅如麟角,天下牛何其多,牛身上的毛又何其多,而天下麟何其少,麟角更是何其少,可见修行得道不得道也得根据各人修什么,如何修来断定。如果你修的是一己之身,那自然不如修造福世人来得可贵。因此,佛说普渡众生就是这个道理。”
车居子听得热血沸腾,暗暗下定决心以后要为众人多做善事,多行好事。
自此以后,他果然按照妙善大师的教诲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一生过得安稳平和,得到了老百姓的喜爱和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