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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录财富人生文学/原创女子诗报晓音安琪 |
分类: 安琪收藏 |
《可能以外》/安琪
冬天的静电,配合杨树叶子的倒影,在一本诗翻开的
某行间:逗留,惋惜。你坐在夜晚
呼吸自左胸出发,微带着,些许疼痛,些许
解脱。有几个人在北京不感到脚步的匆忙?
你在原地打转,兜了几圈,看到,世界变成银灰色
乱七八糟拜访的,是那些:小羊肉串、街角处的
塑料薄膜,一阵风砸了过来,还好没雨
北京的天,总是干得静电频繁,触手可及的事物
是未来,和想象。仅仅只是常规的伟大,就足以
令你宽慰,你自南方来,南方小城盛不下
纯粹的向往,你自南方来,遇见一个两个
诗歌兄弟,和你一样,他们奔波于生活现场却自信于
今天的截获。他们截获了此生的光芒,学鲁迅
以血荐轩辕。血是红的因而你就不会苍白
血是流的因而你就不会腐
血是热的因而你就不会死
血,可能以外,以内?孕育腥甜的感受在今夜
你坐在桌前,找到了,久已散失的位置。
2006/12/28
《心脏里的新站》/安琪
心脏比我能干,它先于我开出郁闷列车,隐隐
或窿窿,一直向外,试图冲破胸腔并进而
进驻到它想要的新站
新站建于何方?我试图跟循心脏来到此处
却发现心脏其实也脆弱
已经碎成糊状,它被外表的完整迷惑一时不知
内里不堪一击
其实郁闷列车本非我有
它从底层开出,努力攀爬,它绕过一座
又一座的山像老家
在一座又一座的山中埋首低头
不问世事
它建于我心深处
心脏里的新站,从外移居到内,这样更好
一具身体就是一个终点因为列车总要到达
郁闷总要消止
情绪总要败坏,远方不远,就在此地。
《如果将树看成蜡烛》/安琪
吊在一棵树的树荫里回望来时之路
漫无边际的暗,逼你,点起蜡烛,逼你
把心放下,除此,你所担忧的,都已成型
就着一根蜡烛看风景,人生如陌生地,人和
地,都不熟。你在树下徘徊,脚走出了
八万四千个脚印,你在脚印中数雨水
雨水有情,养花养草,养鱼养儿女
你在花草中闻到儿女的馨香
鱼在皮肤游,空旷处一树招风,风大不可测
将一棵树看成蜡烛其实也不难
难的是漫无边际的渴望,不可及物,也不可
及天及地,人生在世,都知不过土馒头
却是漫漫此生,心疼路疼儿女疼。
《剪碎的家园》/安琪
独有我们的家园被剪成四块,一块居中
其余三块朝向各不相同
我纳闷午后的北京为何有点凄凉
其时正是朗朗炎日高照
天空的布被剪成四块,这绝对不是
燕子干的,自然也非流风所为
我看到碎裂的布匹下一个家园被剪成
四块,一块苍老
两块正当年华
最后一块
则有着残缺的暗云
我的纳闷于此获得清楚的解释——
这一点也不像燕子或风的所为
倒像是一团糊里糊涂的云,瞬间丢下
暧昧不明的前景。
《梦很冷》/安琪
他们把板凳搬到梦里,暗示我,这并不牢靠
的支撑物不宜久坐
风物不宜放眼量
他们把板凳摆平,暗示我,这是预备收留你的
床,他们看我平躺上去,露出惶恐的
笑,无辜的哭,莫名其妙的过去
他们看我死去,心满意足,然后离开
在梦里,我死了过去,我问自己,我怎么
死了?这不是梦吗?
我清楚知道在梦里我死过一次,是的,就
在梦里。
《衣架望秋》/安琪
人生真是有意外,它们挂在衣架上
在你的头上随时准备
滴落,一些水一样的东西弄脏了
变质了,冷不防
就从星星的衣架上
滴到你的脖颈
游丝一样的凉与痛因为太细
而感觉不甚明了
但终究是有的
终究是有意外高悬,先是密而不宣
只等你低头
专注于某人,某事,专注于
某时,某刻
它滴落,一滴水的重量因为携带
秋意而变得越发透骨
一整个秋天的重量在水的加速
滴落中使你的脖颈不堪
此击
你和秋天滚落在地
一颗毫无防备的头颅望着衣架上的
秋天残骸,像水一样
弄脏了,变质了。
《风是固体的》/安琪
就在昨天,在2006年9月7日
的夜晚,在床上我听到风在17层的天空呜叫
庞大的拖拉机滞重推进在我
放下阅读的耳边我听到风
仿佛有点陌生,看起来
这风,已不是风
它呜呜叫着,推着庞大的
拖拉机迅猛推进它不是
气体,也不是流质体
它呜呜推进像一个完整的
大兵团部队它是固体的
我突然想到,是的
在2006年9月7日的夜晚我醒悟一般
发现风是固体的
我把它记下以区别于南方的
福建的风——
它们再大,也是呼呼地吹
呼呼地,不是
呜呜地。
《雨从一片树叶跳到另一片树叶》/安琪
把你藏身到一片树叶你就像灰尘,肮脏,滚成
团状,强壮的肌肉在你后背、前胸、手臂
滚成团状,我想把你藏进树叶一片藏你的冷
一片藏你的淡,我想呼使雨在你身上跳来跳去
一滴洗你头一滴洗你心
我想把雨从树叶里揪出问问它
那不言语的某人可曾让你早生华发?
《终端身份》/安琪
在我们从身体里掏出性别时
身份,变得暧昧不明
在我们不看血,不看破碎的肢体,纷飞
的炮弹裹携的尘土
不看手术台上拉开的肚腹
眼睛凸暴的狰狞在我们
赶紧换频道的遥控器里
我们
明确了我们的身份
在我们为遥远的死亡悲伤为切近
的琐事烦心在我们
胸怀宽广与目光短浅之间
徘徊折腾
在我们走出家门却四顾茫然
双手握土却两脚悬空的此时
此地
我们,明确了身份
在我们努力制造生命却让一生虚度
在我们苟活
在我们不甘在我们
抵达世界终端之际
我们
明确了身份。
《我是黑棋》/安琪
对我来讲,棋的颜色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我将被摆放在什么位置在什么位置
和另一个署名白棋的人/或物
/或莫名其妙的想法
/或疯狂的病症
同居一室?
我将首先抢在电话铃响的瞬间把遥远的
祝福/或咒骂
/或不得善终的感情
/或意外撞上的死亡
阻在门外
这些好的坏的家伙对我来讲
完全白搭
因为我是黑棋,我必须把白挡在世界之外
一切与白有关的
一切名之为白的
都必须在世界之外譬如
白棋
/或白搭。
《下一次出发》/安琪
驱使无助远离伤心地,一屋子疲惫,滞留,
只要一根干燥火柴的暗示就能使它们烧起。
驱使火柴迅速瘦下去,舍不得这一把激情
这一场年华将逝的拖拉机般的沉重
舍不得老,翻开的书倒扣在零乱的情感里
都凌晨,都一点了
它们匆匆来过,又砰的一声匆匆走了
该说早安还是晚安?
该求生还是问死?
该成家还是立业?
该你还是我,驱使往事涂上脂抹上粉
扮个年华依旧的笑脸
一屋子笑脸哗啦啦,有点苍白,有点蜡黄
只要一根火柴的比划就能使它们
烧起。
那么,就烧起,烧起吧!
我在北京之北,你在湖南之南
还有多少人会和我们一起叫好,把巴掌拍得
响亮,一边说
嗬嗬,此生虚度
如梦东西。
《哦,语录》/安琪
在39页第37行,有压扁的内蒙古,它的骨头
横亘在祖国的北高地我摸过它
就摸过想要的你,和前程
我记得那个瞬间,狭窄的卧室无比宽敞
在心底。而难以预测的昏暗,哦,昏暗
的语录在37页第39行,埋首于乳白色
的沙发,哦,沙发,软,不吱声,
易于弄赃的你,和我,易于心碎的此刻
该当何时,该当何地,该当何人,该当何故
你我共同完成一个家族的延续,或绝望。
你我?该当你我,打破腐败的沉闷,清理垃圾
日常事务的坏棉絮,哦,只好用手势
用大幅度的激情跨越,夸张的动作在语录
年代被阳光照得血淋淋,被移植到
年迈昏庸的他和她的晚景
你我一样,必得经历。
2006/9/4
《用一只手按住西风》/安琪
他根据心灵感应断定那风是西风于是他伸手
按住它:果猛、无畏。
眼见得西风扭转头、手、脚
又扭转臀和背瞬间把自己变成东风
可是它自由任性的脾气和心跳却怎么
也扭不过去哦西风
雪莱为你写过颂歌
他是光明的赤子他早夭
易碎地呼喊——
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用一只手按住西风那是你的想象而西风
试图变成东风那也只是你的幻觉。
2006/8/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