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潘维诗中的阴郁气质

潘维的写作，有着和现代这个追求时尚的社会截然不同的久远阴郁气质：湿润、缠绕，很像古书中走出来的华美高贵的妇人，有时丰腴，有时纤弱，但无一例外动人心魄。熟悉潘维的人都知道，他的人和诗是合拍的，似乎应该活在古代，那种即将亡国的没落王朝的某个王公贵族家庭也许是他适宜居住的地方。但潘维偏偏生活在现代。好在，他巨大的湿漉漉的才华得到大家的纵容和众多女性的厚爱，潘维的诗写因此得以舒展万分，既顾影自怜又引人垂青。

潘维喜欢使用那些与现代社会毫无瓜葛的词汇却不显得落伍，譬如：窗棂、裁缝、钟表、酿酒，等等，那些过去时代的物事因着潘维忧郁、善感的遣用而颇具典雅的辉光，使他的诗歌质地卓然有别于同代人。

读潘维献给古人今人的诗就像读一个潘维内心中的古人今人，他们被赋予了潘维的形象，譬如对狄金森，潘维称她为“姑姑”，听起来真像自家的亲人；对兰波，潘维说要“追随兰波直到阴郁的天边”，还要“做他荒唐的男仆，同性恋者”。我觉得潘维更适合为那些已死的人写诗，尽管他也不断地为周围的朋友献诗。

 

9、余怒的百行诗写作

2002年我在西峡诗会发言时谈到余怒的诗，我认为，余怒的长诗尤其是百行诗更精彩，他的短诗则很多不知所云。今天，我依然坚持这样的观点，当然，我也发现了余怒不少优秀的短诗，那些已被传诵的如《这一分钟》《孤独时》等，确实很耐读。

更耐读的是他的那些百行诗如《履历》《网》《脱轨》等，它们充分展示了余怒天才使用语言的能力，短诗尚不足以呈现余怒的才华。

读余怒的诗，你会惊讶语言在他手中会有如此多的含义、歧义，余怒不断刷新着语言的功能，有些强迫，有些不容分说。也因此，那些不能走进余怒的人就指责他哗众取宠或故弄玄虚。事实上，他们并未体会余怒发现词与词复杂结构的快感。

但我隐约觉得创作中的余怒并不快乐，为了每一次的前卫，他一定要绞尽脑汁。写作于余怒或许就像苦刑？这是我的猜想。

余怒的长诗《猛兽》据他所说是在患白化病期间因了身体和精神上的痛苦而迸发出的，极度的撕裂却又连贯，属于特定时期的写作，无法重来也难以继续构思。

 

10、韦白的后抒情时代

后抒情时代在韦白的笔下应该是冷血、器械、不露声色的描摹的待名词？我读到韦白用《后抒情时代》和《制作》为题的两组诗，忍不住推荐给祁国、老巢等诗人欣赏，和我一样，他们也被深深吸引。

这两组诗是我目前读到的韦白最好的诗，此后他的诗就很难让我激动了，也许与第一印象太强烈有关？

这些选取的题材有医院解剖、马戏团表演、做爱、动物系列等，都是比较刺激眼球的。而韦白，也用与此题材相呼应的比较刺激的语言来完成它们，以至于它们最终刺激到阅读者的心灵。这里的比较刺激并不是指的下半身式的生理反应，而是那种手术刀在手，锋芒闪现，鲜血淋漓的场景陈述，让读过的人心灵破碎。

我注意到韦白在这些诗中主要采用短词并置的方式，它们像手术室里的器械，又像爆破现场的杂物，局部呈现凌厉，总体看去触目。

一句话，它们令人难忘。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