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中间代辑 |
安琪,这位安静的诗人(这是我在很少的接触中,两次诗歌座谈会上,对她的外在印象,或许根本就是错觉),在她的诗歌中体现出了强力的特征。她的《轮回碑》,令我惊叹。我甚至难以想象,这篇体现着强大的现实载力和消化力、文体杂糅的巨制,竟出于一位年青的小女子之手。(呵,这或许有点男权话语的味道。)这首长诗的难度很大,之所以这么说,因为我知道,艺术上的“拼贴”与通俗意义上的“堆砌”有着怎样的距离。
轰轰烈烈的“中间代”运动之后,在诗坛上,安琪越来越多被首先冠以“诗歌活动家”的头衔,其次才是诗人。安琪意识到这个头衔可能蕴含的某种嘲讽意味,但她欣然接受,甚至以此自豪。尽管,我理解、认同并敬佩于她的“为诗人服务”的想法,但是我始终将她首先视为优秀的诗人,因为,在她从事诗歌运动的同时,似乎并没有使诗歌受到减损,无论从数量上,还是质量上。我们总是能读到她的新作,而且可贵的是,她的新作中总是试图变化,而不是对她此前的名作的拷贝。
《时光何其漫长》是特别的一首诗(这并不是说,它在安琪的诗作中属于多么上成的作品),因为,在我有限的阅读中,并没有见过安琪有外形如此规整(或曰“豆腐干”体)的诗歌。当然,对诗歌来说,形式毫无诗学意义,如果不能更有力、有效地表达诗人的情感或理念。正像一句很俗的诗所说,“快乐总是很短”,而当一个人感到时光漫长的时候,显然她的生活处于一种难捱的困厄状态。(最近,安琪在做客天涯答网友问中也说,对于个体生命,她反而有一种无限之感之困之惑。)在这首诗中,诗人宣泄了这种因难以忍耐的生活状态而产生的强烈的带有毁坏欲的情感,但是,若仅止于如此,不过又新添了一首庸常的“自白派”诗歌而已,尽管其中也有机巧的比喻。诗人的创造性表现在,她为如此不规整的情绪别开生面地创制了一种如此规整的外形,这就形成了一种强大的张力,犹如将炸药塞入了狭小的空间,如此一来,大大增强了这首诗的情感爆破力。而且,为了塞入这样规整的外壳所做的诗行的随意切分,恰与诗人迷乱、歇斯底里的情绪相契合。这就是诗歌原理所讲的,“形式即内容”。
我要说的是,对于诗人来说,这首诗似乎还具有某种象征意味,那就是,她要将杂乱的生活推入诗歌的轨道。安琪曾将生活和诗歌的关系视为她的“阿克琉斯之踵”,她总是无法处理好诗歌理想与生活现实的关系,从而成了她的致命伤。
好的诗歌真的与好的生活二者不可得兼吗?这难道就是优秀诗人的宿命(或宿疾)?愿安琪拥有好的诗歌,和好的生活。
◎安琪
时光何其漫长,生命何其健康
生命健康得足以承受各种煎熬
这是命,还是即将降临的死之
前兆?一个人肾衰竭了,一个
人喉癌了,而我强硬如顽石如
百摧不挠的阿基米德定理,浮
在世俗生活的表层无法自拔无
法在雷霆夹带枪棒的恐惧中快
乐闭眼。床在这边,你在那边
所以睡眠显得艰难,夜晚何其
漫长所以恶梦就来得频繁,一
个一个恶梦带给平庸白昼一点
生气,使我和他相互拉锯而心
脏碎裂,这健康的生命何其无
辜何其辛酸何其肾衰竭心脏病
何其精神分裂何其能够承受!
2006/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