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作家丁玲老师用网兜拎着几本书，缓步来到中国作家协会文学讲习所，给我们这些学员授课。她讲原理，讲生活，讲创作，讲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讲“二为”方针，其中说道：我们搞文学创作，不仅要读书，而且要读人，甚至读人比读书更重要。她说的读人，其实也是强调阅历，强调创作源自生活，不要胡编乱造。

课后的讨论十分热烈，各有体会。晚上，我这个宿舍的三人睡下后，各自讲了一段自己的生活经历，有荤有素，意思是说，我们也都是一本书。是夜，我去百米开外的公厕小解，赤身跑回，甚有冻感，于是大喊一声：“我也是一本书吗？”我旁边铺位上的山西作家、文学编辑燕君顿被惊醒，翻身坐起，盯我半天，笑道：“你是一本书，一本比中国大辞海还厚的书，只是缺损了一页，得补上。”

第二天是个星期天，讲习所只吃两顿饭。早上起床后，燕君外出打了个电话，一小时后就来了个北京女孩。他笑着对我说：“这是我妻妹，今天也休息，你陪她出去玩一天。”他妻子是北京人，妻妹当然住在京城，她也曾来过我们宿舍。这女孩挺大方，高兴地伸过手来，作出邀请。

再看她，长得真靓，很像今天的影星徐静蕾。不用说，燕君的媳妇也不丑。只听燕君又说：“我这小妻妹一次能吃三十根冰棍，你给她买冰棍吃就可以了，别的不用破费。”

面对这一突然袭击，我一时不知如何作答。陪别人的妻妹逛一天京城，像话吗，也对不起家人啊；拒绝了吧，人家以为我舍不得买三十根冰棍呢，咱是那种小气人吗？名誉上损失不起啊！

我有些不知所措，赶紧后退一步，急问燕君：“这小妻妹有男朋友吗？”

同宿舍的湖南作家肖君抢着答道：“今天是人家陪你、你陪人家，你管人家有没有男朋友！”

这事情，真让我两难了，千真万确的两难！作家就是作家，出的生活题目就是如此偏涩。最后是如何下台的，就不说了。反正小妻妹是奉命行事，最后也给了我一个台阶，拉着她姐夫走了。

过后，肖作家给我书桌上放了张纸条，上面工笔大书：怕是肠子都悔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