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写博了,有些手生,坐在这里事先想好的东西一下子变得不是那么顺畅,这种感觉我很难分辨是因为它原本就不顺畅还是因为我的表达还没有顺畅。我猜测两者都有。
前不久我一直想写一篇关于表达的文章,如果那时写了,正好跟今天要写的文字可以形成呼应,使它看上去完整一些。不过,为什么要完整呢?完整是什么意义上的完整?谁的完整?关于什么的完整?书写就是一次冒险,预知是不可能的,或者预知是不真实的。
那么表达是什么意思?谁在表达?表达什么?为何表达?表达的结果和表达的内容是什么关系?表达或者说讲述,这个行为本身能不能预知结果?
冉平先生的青紫蓝,我听过很多遍。听,就是看着他的表情,动作,和声音上的变化,听他讲述一只兔子的诡异,我在想象中构成了众多场面,每一个场面都惊心动魄。然而,平铺在桌面上的,用文字进行讲述的,同一只兔子,为什么在漫长的讲述中开始显得疲惫了呢?到底是什么使它们产生了差异?
回溯汉语写作,从古人开始,文章讲究四平八稳,如果是奇闻小说怪谈,其中当然强调异峰突起,使故事内容一波三折,看上去和“四平八稳”的风格大有出入,其实不然。所谓的异峰突起,不过是通过突发事件的插入,改变了故事原本进程方向,或者改变环境,也许有人死去,或者有人出生,总之呈现变化,这也就是现在常常说到的戏剧性冲突。然而事件的变化并没有改变叙述的四平八稳,我们透过那些无巧不成书的故事,看到的都是一个一个从容不迫的讲述者,他们或者表情惊愕,动作夸张,但是这些都掩饰不了他们娓娓道来的从容不迫。我们安全的作在他们的对面,从他们安全的讲述中聆听一个充满危险的故事,我们乐此不疲。因为故事从来都是电影中的乱箭,不管多么危险,都不会射在我们的身上,我们清楚地知道,那道银幕的作用,一切与我们----读者也包括作者----无关。
于是,一只诡异的兔子,一只如此出人意表的兔子,在这样的讲述中变得安全起来。从这样的文字中,我们看到人的残忍,兔子的无辜,以及它被选择的的可悲。我们还将它与我们自己的生活类比,可是无论如何都看不到一个生命在另一个生命面前所展示的诡异,一只兔子给一个少年造成的种种不安。那些危险的信号都被文字封印,那些不安我们可以想象,可以解释,但永远不会使我们不安。这个作品所展示出来的残忍,仅仅是因为事件本身的残忍,并不是在书写过程中发生。一个的作品不可能也不应该依赖题材和内容,因其美丽而美丽,因其悲伤而悲伤,这是写作者的困境。
书写,是一次危险的旅程。
作者和读者一样,对他所将要去的地方一无所知(尽管他知道方向,或者做出胸有成竹的样子),每一个事件的出现,都无法与预知结果。或者仅仅是一次散步,或者喝一杯水,书写,让这个过程变得危机重重。或者我错了,它本身就是危机重重,生活从来没有安全过,那些危险就是作者内心的感受,这种感受不会因为事件的安全而安全,不会因为事件的简单而简单。每一次书写,都是作者个人的书写,那些真实的书写,来源于内心的真实而不是对事件本身的真实描述。即使是一只兔子,一只早已预料结局的兔子,一只在记忆中的兔子,一只死去的兔子。每一次回忆,都是一次危险之旅;每一次想起都是完全不同的想起。
表达,或许不是描述,而是长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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