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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泰山鸿毛永别各位亲 |
分类: 小说选载 |
我在父亲的墓前烧完纸,跪下双膝磕了三个头。可就在我双手要撑着条石地面站起身时,一下扭了右手腕,摔倒在地。我龇牙咧嘴,终于站了起来。忽然觉得手腕像针扎的一样疼,不能弯曲了。爸爸,儿子对不起您老人家!我用左手抚摸着可怜的右手,像人们祭祀祖先时那样唸叨。是啊,儿子有两年没来看您了。要打要骂随您便,可是您别让儿子受这样的罪啊,以后儿子还咋开车嘛?
一阵旋风呼地卷起暗红色的灰烬,忽悠着飘起来。我望着镶嵌在墓碑上父亲的黑白遗照。透过矇眬的光线,恍惚间我看见墓碑像扇面一样,随着飘荡的青烟慢慢展开来。身着蓝灰色帆布夹克衫的父亲从墓穴里出来了,好像演员被升降舞台托着。父亲单眼皮下的黄眼球在斜辉映照下闪着倔强任性的金光,瘦削的脸上泛着一层灰白色;青紫色的厚嘴唇抿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父亲伸出右手朝我招招,又簌簌一阵,不见了。就在这一刹那间,我扑通一声,身体“倒栽葱”掉入墓穴。又好像有什么东西绊住我一只脚……黑洞洞的墓穴里,传来瘆人的滴水声。……
这时我惊醒了。眼睛上压着什么东西,沉甸甸的,睁不开。我想伸手把它挪开,手却抬不起来。右手被压在后腰下。左手呢?又好像没长在自己胳臂上。我咬着牙,一面发狠一面小心翼翼地欠腰,抽出右手。过了一两分钟,我把压在眼睛上的左手慢慢挪开。这才渐渐地恢复意识。就想起刚才做的梦了,又想起十六年前因为还不起赌债自杀的父亲,还想起了父亲去世三年后改嫁的母亲。眼圈不知不觉有些潮热。我把刚才的梦又回忆了一遍。想了半天就是不明白父亲为什么向我招手?是要跟我说什么吗?
水笼头在漏水。滴和答间隔很长。听说这样不转水表,不计用水量,省钱!我平时就把水盆、水桶之类的容器放水池里,等滴满了水,拿来洗漱、烧开水、煮面条。……我把脑袋扭向一边,发现这个环境既熟悉又那么陌生。目光贴着雪白、平整的天花板和它上面贴附的圆形吸顶白炽灯移动;然后,发现落地玻璃门被五月的阳光穿进来,像金粉一样,它长方形的外围是一片昏蒙。桃木色的电视柜和它上面的电视机以及茶几、单人沙发,都隐在这片昏蒙里。
忽然,厨房传来一阵窸窣声。我警觉地抬了下头,有气无力地问:“谁?”“……你醒了永生!”随着浓重的鼻音,留着寸头的脑袋和圆脸膛出现在我眼前。“良哥?……我……怎么躺这儿?”我举着缠了白纱布的右手,摇摇,“这怎么回事?”“你昨晚又喝醉了!”良哥脸上挂着微笑,职业性的。第一次见面我就发觉他喜欢微笑。他生活和事业顺风顺水大概就是对这微笑的回报吧!“你把的士玻璃砸了,”微笑仍然挂在那张娃娃脸上,“我陪了钱,还一个劲地陪不是。再带你去医院包扎回来你就躺地上。……你怎么沾酒就醉?”
良哥全名邹振良,是我继父儿子。五年前从武汉大学博士研究生毕业后来到了深圳,在财政局工作,儿子一岁多。做全职太太的嫂子是武汉人,肌肤细白水嫩,两只不大的眼睛亮光如水;贤慧温柔的性情中带着少许任性朴拙。也就是说,有点大大咧咧。
去年六月我来深圳的当天就住在了良哥家。可一见嫂子我心里就发慌,也不知为什么?两条腿不知怎么站,也不敢看她。有一天,我坐沙发上用APPD上网找工作。她隔着茶几坐对面折叠皮椅上剥荔枝。她穿件轻薄的丝织水色圆领短袖衫,乳罩被清晰地现出;两具丰满的乳房仿佛要跳出来。她欠身把剥好的荔枝递过来。我抬起头,规矩地说了声“谢谢嫂子!”目光正落在她诱人的乳沟上。我慌忙埋下头。她当时穿着湖蓝底、白圆点棉布大裤衩,大大咧咧地抻着两条雪白光滑的腿。就在慌乱的一瞥中,我发现她右侧大腿根,裤衩底边闪着一道缝。血液刷地一下冲上了我的头。呼吸都不均匀了。……
我找到了工作,便马上搬到了公司宿舍住,以后也很少回去。真的,我怕自己一时冲动,做出对不起良哥也对不起嫂子的事!今年春节后我辞去工作,良哥就帮我租了这套房子。条件是我尽快再找份工作,每月出一半房租,等收入提高了再全部承担。
“又喝醉了?!”我咧嘴苦笑笑,沙哑着嗓音自我解嘲地咕哝一声。我接过他递来的水喝了一口,“我怎么一点不知道!”“废话!你喝醉了怎么知道?”良哥微笑着说,“不过还好,就划了几个口子,缝了六针。医生说,没伤筋动骨,拆了线就没事了!”他转身去厨房拎出一个塑料袋,从里面取出四个饭盒放茶几上,然后打开来给我挑了份清淡的菜,“起来吧。还洗脸刷牙么?……好,那就快吃吧!我吃完还得去局里。你下午就乖乖在家呆着。有事打我电话!还有,你不能喝酒就戒了。免得惹是生非!……二十七八的人了,还这么不懂得控制自己!”
我用左手撑着沙发,慢慢坐起身。在良哥那张微笑的脸上扫一眼,又马上闪开。眼圈就有些发热,嗓子眼里像是被什么梗着。我拿过饭盒,埋下头,脑海里便再次浮现父亲向我招手的样子。啊,这个大我六七岁的兄长,这个不是同胞的兄长,是不是比同胞兄长还亲?甚至……唉,怎么说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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