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清雅，步态矫健，身姿轻灵，举手抬足间更有一份中国式遗世独立的情怀，这是黄豆豆，一个以舞入道的舞者。

　　镁光灯下的他，总让人觉得有一点遥远，翻腾起的身姿和带着无数附加的这个名字，叫人常看不清本来的色彩；站到你面前来的他，又异常的含蓄且内敛，就像一个邻家的大男孩，找不见他的光环。然而开始拍摄前，他无声息地换上古式舞服，那个瞬间，“黄豆豆”才被完美诠释。他的眼神清雅，步态矫健，身姿轻灵，举手抬足间更有一分中国式遗世独立的情怀，而此，才属于他，从一个名叫“墨池坊”的巷子走出来的他。

起舞·肯爱千金轻一笑
　　采访的时候，黄豆豆刚练功结束，在去拍摄场地颠簸的车厢里，他努力转过头回答着我的问题，也许是疲劳，或者是生性的不善言辞，采访进行的并不顺畅。而到达目的地的化妆过程中，一个电话却让他顿时眼睛发亮，声线提高了起码八度，手舞足蹈抑制不住兴奋，这颗豆子被炸开了。不用问，电话来自一个邀约，自然与舞蹈有关，更与豆豆心目中的中国舞有关，只有这热爱至深的事业，能让他如此沸腾。

　　黄豆豆为了学舞蹈倒挂金钩生生拉长三公分、练功跳舞直到满身伤、痴迷舞蹈而废寝忘食……这些事也许早已经人尽皆知，曝光过度。我们说黄豆豆是为舞蹈而生，绝非仅止于此，他的困惑，他的迷茫，他的探索，他的涅磐，甚至他的人生，都归于他的中国舞。

　　“我常常在想，作为一个当代舞者，要怎样表现和把握中国舞蹈中的传统精髓？继承之外，又该如何发扬？”

　　在黄豆豆的脑海中，似乎问号永远多过句号，纠缠不解的困惑也永远多过因掌声和喝彩而带来的自得，如何找到更好的中国舞蹈和艺术表现方式，好像成为了他的终极命题。黄豆豆的话不多，说得也多半和舞蹈有关，不是主观也并非骄傲，总是浅浅笑着的他，似乎将整颗心都放在了这里。

　　他在我们认为他早已经功成名就的时候，因为得不到这些问题的答案，毅然远赴纽约寻找他心目中的解答。为了节省开支，租自行车载着妻子上课，买便宜的站票看三个小时的歌剧直到精疲力竭，大雪的天气里步行上课，过着典型的穷留学生生活，宁可花掉大部分的钱不停地吸收艺术天堂里让他目不暇接的新鲜养料。问起他来，和大多数人回忆“苦难”的留学生涯不同，他对于当时的苦似乎根本毫无感觉，只记得遇到了哪位大师，看到了哪一场令人血脉贲张的演出。因舞成道，肯爱千金轻一笑，血液里的热爱成为一往无前的驱动力。

　　颠簸着黄豆豆依旧沉醉于他怀想的中国舞蹈：“我想，走出国门，置身其外，我突然更清楚地看到中国文化的内核。吸收和采纳了很多不同的新鲜的艺术形式，再回头来看自己熟悉的东西，反而能更容易找到精髓。”他不懂得时尚趋势的“跨界”或“混搭”，但是却找到了他要的艺术形式：“所有的艺术其实就是一个指向，就像光芒，都指向太阳，绘画、音乐、诗歌，都可以到达艺术的核心。我想去尝试不同的艺术形式，找到之间的勾连……”于是，就有了和谭盾的合作，有了和歌剧的“嫁接”，有了和国外诸位顶尖大师的学习合作，有了从未学过绘画却能够一笔笔画出舞台步骤的“自创脚本”。这个面容清秀的中国男孩，用自己的舞步打开了中国艺术的另一道门，来回皆畅通无阻。《秦始皇》时“自我虐待”式的创作和排演，加演“祭祀鼓舞”前“进入痴呆状态”的昼夜练习，对黄豆豆来说，不疯魔，不成活。

度日：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我经常错觉，自己不是嫁了一个30岁的男人，而是60岁。”粟奕说，“他在家里总是穿着唐装，点着香，还开着戏曲频道，我只能逃回房间戴上耳机。”

　　时至今日，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里，黄豆豆仍然不太会用电脑，更别提上网，自己的个人网站都靠妻子打理，手机仅限于打电话和发短信，始终不能精通一切现代化的数码设备。舞蹈以外更多的时候，豆豆喜欢看古书，听听戏曲，在纽约的日子，除了排练和上课，就是不停地看戏。

　　学中国舞十几年，黄豆豆的日子也被浸染上了线装书般的朴质和清简。

　　“是因为要更好地表现中国舞蹈才去喜欢这些传统艺术的吗？”

　　“不是，好像到了后来，就自然而然地喜欢唐装，喜欢古典文学，喜欢这些很中国的东西。”

　　熏一支线香，听一曲古老的戏，在只有自己的日子里彻彻底底地“中国”，不是做秀也不为了打造形象，也许只有这种渗透进了内心的融为己有，目的成为结果，过程才是想要的享受。

　　“真的没有其他娱乐吗？会不会觉得无聊？

　　他想来想去，还只是重复，嗯，喜欢看电影和看戏。

　　仍然艺术，然而却有无数理由相信，事实如此。

　　黄豆豆的日子，听起来让人乍舌——他不会处理自己的财务，银行打款会打错；除了舞蹈艺术外的其他事务都得要妻子粟奕帮忙记录和安排；所有高科技的东西都能让他犯晕。舞蹈，除了舞蹈，除了艺术，营营役役的世界从未进入他清澈的眼睛。他是个最清楚自己要什么的人，用他强大的精神力量，塑造出只属于自己的舞蹈桃花源，安之若素。

　　看着他面对镜头起舞时的一丝不苟，如果还有猜测和揣想，关于黄豆豆的成功，我想，当一个人的热爱成为生命，专注直到执拗，执著直到心无旁骛，选择直到不再有选择，艺术，也就如入化境。只有内心发出的声音，才能够打动自己和别人，形式技巧之外，无数艺术家告诉我们，成功的最后一块拼图，就是简单又不简单的——把自己交给艺术。

未来：枇杷树下闭门居
　　聊天直到天际升起暮霭，和黄豆豆说着舞蹈，说着艺术，说着他的构想，也说着他和粟奕的生活。说起舞蹈时，他们两眼放光；说起两个人的小日子时，各自调侃着透出满溢的甜蜜。黄豆豆依然会坚持着自己的尝试，将中国舞和不同地区的文化、不同形式的艺术水如交融，找到一加一大于二的通途，“或者，最后还是会化归最原初的单一，借助不同的方式找出闪光点，形式也许反而不再需要计较。”粟奕则依然会陪伴着爱人，用她大大咧咧清脆爽朗的笑声给他力量。时间、金钱、追求，统统交给理想，而理想，“他的理想，就是舞蹈吧。”

　　他们也将继续在周围人怀疑的猜想中，过着事实上并不富有的生活，在他们小小的两居室里面，看碟并为了好坏之分互不相让。没有车也不打算有，打车出门，在楼下的小店里淘舒服又好看的T-SHIRT和球鞋，安安静静地煲一锅汤，看碟，说话。时常回老家的旧巷子里走走，听听老房子的声音，摸摸老砖瓦的纹路。
　　一份热爱，一个爱人，足以枇杷树下闭门居。

　　他叫黄豆豆，他从一个叫墨池坊的地方走出来，在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他在舞台上染出水墨画。

文/narcissus  服装/陈元  摄影/Gino Lee
摄影助理/林宙  化妆造型/Ricric  服装鸣谢/夏姿·陈